第19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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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有過這樣的悲劇,地府才會新設了“塵緣未了不允投胎”的規定。 塵緣太重,執念太深,就算投了胎,也會是一場新的悲劇。 方棋不由得想到了寅遲身上屬于他的因果線,如果他當時沒有因為規定留下來,而是轉世為人,寅遲會去找他嗎? “不會?!?/br> “……” 不等他反應,寅遲微沉了聲音道:“你知道為什么他們擁有了前世的記憶依舊沒有一個好結果嗎?” 方棋不語,等著他的下文。 “因為清除過的記憶是回不來的?!币t說:“孟婆湯也好,鬼差專用的洗魂池也好,還有我丟失的那段記憶,丟了就是丟了,就算場景在眼前重現,也只是一段場景罷了,就像……看了一場以自己為主演的電影,還是自己毫無印象的電影,以旁觀者的身份經歷這些,你可以共情他的痛苦,為他的遭遇感到憤怒,但并不能像親身體會一樣感同身受?!?/br> 說到“他”的時候,寅遲看的是蜷縮在地上的他自己。 一個稱謂就足以說明,他把正在受盡折磨的小孩和自己分得很開,好像這里不是他的記憶,地上躺著的也不是他似的。 方棋有些復雜道:“你早知道會是這樣了?” 寅遲搖頭:“進來之前只是猜測,看見了之后才確認的?!?/br> 所以,前世有緣今生是續不了的,就算能再重逢,那也不過是兩個不同的人展開了一段新的緣分罷了。 方棋看著寅遲依舊平靜的側臉,心想如果他真的去投了胎,寅遲會怎么樣呢? 他沒問出來,他想他知道寅遲會說什么。 不知道。 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沒人能預料到結果。 只是不知道寅遲是不是跟他想到了同樣的事情,握住他的手攥得格外的緊。 相對無言的時候,山洞外突然有了動靜。 小孩凄厲的慘叫引來了附近留守的人,兩個穿著很普通的男人走了進來,他們進來時,小孩已經停止了叫喊,匍匐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一個男人嘀咕道:“剛剛還那么大動靜,怎么突然沒聲了?不會死了吧?” “怎么可能?這可是老板找了好多年才找到的太陰體,沒那么容易死,肯定是疼暈過去了,帶水了嗎?潑醒他?!?/br> 這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另一個人竟然還隨身帶著水,他直接擰開了瓶蓋,走上前就要潑在小孩臉上。 眼見著瓶身傾斜,瓶中的水已經傾倒出來,卻在這時,脫力一般癱倒在地上的小孩突然睜開了眼,淺色的眸子里黑霧乍現,他像是條蟄伏已久的毒蛇,蓄勢待發就等著人靠近的這一刻,只見他用力一個猛撲,一口咬住了伸到他頭頂的手腕,完全不似一個小孩的力道,一口見了血不說,侵入他體內的那些怨煞被他調用,如跗骨之蛆纏上了他的整條手臂。 “啊啊啊——” 一聲比之前的小孩慘厲了數倍的嚎叫在山洞里響起,那負責看守的兩人瞳孔緊縮,神色驚悚,被咬的那人拼命地掙扎,朝著他身后的同伴求救,然而他們之間并沒有什么出生入死的情誼,前一秒還大言不慚說著要把人潑醒的人,后一秒已經臉色劇變,狼狽且踉蹌著跑出去了,留下他被怨煞纏住的同伴,在驚恐中化作了一灘黑色的液體。 方棋:“……” 他站的位置剛好是幸存的那人逃走的方向,他一垂眸,對上了小孩望向洞口的一雙眼睛,漆黑如墨,臉上還帶著剛剛撕咬時的猙獰,形同奈何橋底那些不肯轉生的惡鬼。 方棋沒覺得可怖,就那么直視著他的眼睛,問:“太陰體是什么?” 小孩殺了一個人之后,粗喘著撐了一會兒,最終又倒回了地上,那些怨煞趁他虛弱,更加瘋狂涌入他的身體。 “玄門中有極陰之體,太陰體和這種體質差不多?!币t說:“極陰之體通靈,容易招惹不干凈的東西,適合修煉馭鬼術,但容易被反噬,太陰體就是強化后的極陰之體,一樣可以通靈,但自身不易被反噬,用來煉魂是最合適的?!?/br> “……” 因為體質越純粹,能承受的怨煞之力上限越高,煉出的成品也就越強大。 在劉福的地下室里,一個小型的聚陰陣,填了三百多條人命,只煉出了一堆尸鬼,因為他們rou.體脆弱,煉魂沒有完成身體就先被異化。 而這個山洞里的怨煞之氣濃厚到難以估測,他們剛剛還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被腐蝕殆盡,而身處陣眼的小孩,作為怨煞的載體,他又承受了多少? 方棋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忽然在小孩的身前蹲了下來,伸出了一只手,探進了纏繞著小孩的那片濃黑當中。 寅遲和他一起。 兩人的手觸及那些黑霧時,眼前同時閃過了無數或血腥或痛苦的畫面。 那都是最極致也最純粹的惡意與怨念,大到天災下的生離死別,小到生活中的雞毛蒜皮。 各種各樣的怨念不斷沖刷著孩童的靈魂。 那些怨念里,有些人自己過得不如意,就巴不得所有人都跟他一樣不如意,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謾罵。 也有人在外唯唯諾諾,回到家里卻對著自己最親近的人拳打腳踢。 有人躊躇滿志卻最終不得志。 有人被權利迷惑被腐敗侵蝕。 有人信仰崩塌,有人道德淪喪。 有人被歧視,被孤立。 有人被割舍,被遺棄。 這些個人的怨念比起那些撐起鬼域的仇怨或許微不足道,但他們無處不在,層出不窮,它們聚沙成塔,傾覆大廈。 一個七歲的孩童能承受多少?難怪寅遲換魂之后的那會兒,記憶都沒有了還能保留一副杠精的德行。 如果他還保留著那些怨煞侵體的記憶,他最后會成長成什么樣子? 所以寅遲他mama選擇了抹除他的記憶。 但不是為了讓他徹底忘掉這段記憶。 方棋忽然明白了寅遲之前那句話的意思。 為什么要抹除記憶?是為了讓她的孩子忘掉那些數以千萬計的人的怨念,不因惡意的沖刷而失去理智。 為什么要保留他玄門玄術的記憶?是為了讓他知道記憶有損,引導他通過其他的方式找回這段記憶,不至于被直觀的怨念沖擊到失去自我。 抹除記憶本就是為了讓他再把記憶找回來。 記憶里有什么? 那些人煉魂,肯定不是為了把一個小孩的靈魂煉到天下無敵給他們當老大的,從姚思宇對寅遲表現出的嫉恨和不甘心就能看出來,寅遲只是他們計劃中的一環,或許還是最后且最關鍵的一環。 但這一環出了紕漏,所以他們的計劃失敗了。 這一定和寅遲他mama有關。 除了換魂,她還做了什么? 想著方棋忽然意識到什么,轉頭看向寅遲。 寅遲和他mama是一起失蹤的,寅遲一個人被鎖在山洞里,那尹茜呢? 寅遲看了眼他手里拿著的輪回鏡,淡聲道:“往后看看吧?!?/br> 方棋便把時間往后調了一段,只是空降不太穩,沒落到他們想看的地方,周圍的場景變換之后,出現的不是母子倆分開后再見的畫面,而是一具尸體。 尸體躺在一間暗室里,被燒過似的,渾身一片焦黑,卻有著鮮紅的傷口,她頸骨斷裂,只剩下一層皮rou勉強連接著身和首。 方棋眸色微凝,這種死狀……他好像在哪兒見過。 …… 第124章 故事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尸體, 臉上雖然也是傷痕累累,但依稀能看清容貌,商場樓頂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一面, 他見到過這張臉,可她當時被影鬼侵占的身體分明還是完好的。 方棋還沒想起自己在哪里見過這種死狀, 忽然聽到耳邊的人低聲呢喃了一句:“原來是在這兒看見的?!?/br> “……” 方棋頓了一會兒, 恍然想起來了。 是那個布娃娃。 在學校布置鬼屋的時候, 寅遲當時做了個死狀詭異的布娃娃,和現在的尸體一樣。 他不由得轉頭看過去:“這段記憶你不是……” “是忘了?!币t說:“忘了在哪兒, 忘了她是誰?!?/br> 就跟他忘了也對那些發自本能的惡意有直覺一樣,他也只是憑直覺做出了那個布娃娃。 可同樣是不記得了,山洞里的怨念沖擊的是他自己, 他沒有記憶, 所以可以把曾經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分開來看,但現在的尸體,是存在于他記憶里的最親近的人,就算已經忘了, 再重新經歷一回, 他還能做到無動于衷嗎? 方棋目光沉靜地注視著他。 寅遲倏地扯了下嘴角, 說:“如果我真的失控了,你要把我抓回地府嗎?” 方棋道:“你不會?!?/br> “……” 寅遲不著痕跡地挑了下眉, 把手搭上他的肩, 把頭湊過去道:“我們七七現在這么信任我了???” 方棋沒理會他的故作淡然,看著地上的尸體說:“你是為了想起這段記憶才使用輪回鏡的, 但你不是必須要想起這段記憶, 他們在林江市籌謀了十幾年,不可能說放棄就放棄, 只要他們不舍得沉沒成本,不肯離開林江市,只要我們步步緊逼,他們總有圖窮匕見的時候,有沒有你的記憶他們都逃不了,你不是為了找線索才進自己的記憶的?!?/br> 這是方棋在進了那個山洞之后,在寅遲跟他說了輪回鏡的弊端之后,他才反應過來的。 寅遲總是一副隨意懶散,對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樣子。 在他的記憶世界里看到那片殘缺的空白之后,方棋關心則亂,猶豫過是不是要讓他想起來,顯然找回這段記憶是有風險的,但寅遲自己沒有絲毫遲疑,他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失控,又或者,他有自信他不會失控。 可他明明都不記得了,他哪兒來的自信他不會動搖失控? 他真的那么游刃有余嗎? 不是。 只是因為有些事,就算是冒險,也一定要做的。 方棋說:“你是在玄門中長大的,玄術也好邪術也好,你都比我更了解,你很早就猜到了她為你做了什么,你想象得到她都經歷了什么,你想找回這段記憶,是為了親眼看看她為你付出了什么,是不想讓她死得那么默默無聞,是不想她以自己的靈魂為代價救下了你,你卻一無所知坦然無負累地活著,你不希望她死了卻沒給你留下些什么,哪怕是痛苦的記憶,你也想對她了解得更深刻一點,不是嗎?” 將他們母子害到這個地步的人還在逍遙,所以他絕不會,也不可能讓自己失控。 封閉的暗室里,隔離于記憶之外的人說話沒有回音,話音卻像回響一樣不斷沖擊,振聾發聵。 寅遲定定地看著他,垂在他肩上的手緩緩環住了他的頸項,眸色微深,突然說:“你好像……總能讓我變得更喜歡你一點,我要是不能自拔了可怎么辦?” 方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