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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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喬矜己曾和孫念娣和喬斌說過很多次。 “你是女人,讀那么多書沒有用,而且你已經嫁人了,你弟弟不一樣,他還要工作娶媳婦?!?/br> “女人就不是人了嗎?”喬矜己喃喃。 “什么?” “我說,女人就不是人了嗎?”喬矜己頓了頓,“我是憑自己本事考上的,用自己的雙手來掙的錢,憑什么喬毅就可以享受優待?就憑他是男孩,他要繼承你們喬家的衣缽嗎?還有,我沒那么大的本事去幫喬毅找大學,這個都是由統一部門管控的,我沒那么厲害?!?/br> 孫念娣氣急敗壞,“那你說你讀那么多書有什么,連幫你弟找個大學都不做,還不照樣是個廢物?!?/br> 手機后面還傳來喬斌罵罵咧咧的聲音,“讓她給喬毅找學校,告訴她不給找下次就是挨打?!?/br> 耳邊謾罵聲不停,遠近起伏的聲音在喬矜己腦袋炸開,她頭疼,難受,抱著頭努力讓自己清醒,可無濟于事。 那些沉重的,不堪的的回憶,傾瀉而來,她接不住,招架不來,最終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的無聲痛哭。 她痛恨那些無厘頭的指責,可又無能為力。 最終折磨的只有自己。 第12章 喬矜己第二天上班的時候,頭昏腦漲,趁著還沒到上班時間點,趴在桌子上。 鐘曉來的時候就見她無精打采,拿出隔著溫熱的紙袋,碰了碰她的臉。 喬矜己一驚,看到是她后又趴回去。 昨晚孫念娣給她打完電話后,她沒睡著。 一開始還在醞釀睡意,后來直接躺平干瞪眼,逐漸適應黑暗環境,又借著月光呆愣看著頭頂的水晶吊燈。 甚至連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 鐘曉把咖啡放到喬矜己的桌上,“罕見呢喬兒,你還有沒精氣神的時候?!?/br> 她看到的喬矜己,雖然不善言辭,但什么時候都是都是一副身姿挺拔,充滿干勁的樣子。 喬矜己把咖啡推回她那邊,“昨晚沒休息好?!庇种噶酥?,“我不喝?!?/br> “你喝嘛,我今天點的外賣,為了湊配送金額買了兩杯?!?/br> 她這才注意到她手里還有一杯。 不知為什么,腦海中忽然想起原來張不伐對她說的話,遲疑一瞬,接過,“謝謝?!?/br> 沒有吸管,她看著鐘曉的動作,把上面一個小的暗扣拔起來又按進另一個口里。 仰起頭,小口啜飲著。 隨后又皺起眉頭。 是一種苦澀的,還有些甜味的,奇怪的味道。 又再次嘗了一口,是苦的。 鐘曉見狀不禁笑出聲,“喬兒,我原來覺得你是一個很穩重的人?!?/br> 喬矜己迷??此?。 “但是我現在發現,你還有點可愛?!?/br> 喬矜己臉轟的一下就熱了。 “你看,就比如我現在在夸你,但是你卻不好意思在臉紅?!?/br> 她不知道該說什么,猜測她是看到她喝這杯咖啡了,解釋,“我沒喝過?!?/br> 鐘曉一愣,她覺得,喬矜己家里條件再不好,但在青濟這座城市生活了這么多年,也應該嘗過,起碼喝過一次。 “我生活作息很規律,每天睡覺和起床時間都是固定的,所以從來不用喝這個?!?/br> 還有一點她沒說,她覺得這個貴,沒必要把錢財浪費在這上面。 鐘曉一臉羨慕,“你怎么作息這么好,我就想早睡早起,但是我每天都放不下我的手機,不到十二點完全不舍得手機?!?/br> 喬矜己彎唇,“我沒覺得手機有什么好玩的,所以我到點就睡覺?!?/br> 鐘曉再次感嘆一聲,兩人就開始工作。 晚上下班時張不伐來接的她,手中是一束米白和嫩綠色的包裝紙,錯落包裹住那光禿禿枝丫。 花束落到手中,喬矜己這才注意到,是迎春。 在那個山坡上,漫山遍野。 她覺得這個世道她還是不能完全理解,在她們那邊人們甚至覺得占地方的東西,在這邊卻要被人們花錢買。 就像那家西圖瀾婭西餐廳,明明沒那么貴的雞rou,卻硬生生要賣那么貴,甚至還有那么多人愿意去買單。 張不伐注意到喬矜己沒推辭,揚眉,“是迎春,店里的正好開了,我就剪下來幾枝來包裝,寓意我也挺喜歡的?!?/br> “什么寓意?” “光明和希望?!?/br> 還有另外一層意思,是高官象征,當初周霽闊考公的時候,他就送過。 周霽闊當時說他神經病,他即使考上了也是最普通的職員,怎么就高官了。 “意思很好?!眴恬婕荷焓峙隽讼?,掉了一朵,她怔住,抱歉的話隨即而來,“抱歉,我碰掉了?!?/br> 張不伐完全不在意,“送給你就是你的了,你想怎么處置都可以,扔掉都可以。況且,它本來就不結實?!?/br> 過了會兒,他又補充,“扔掉還是算了,咱倆天天見面我剛送你你就扔我會傷心?!?/br> 喬矜己笑出聲,有種喬毅小時候和她撒嬌的感覺,“我不會扔掉的?!?/br> 她那天就想好了,既然和他說他不聽,那她就收著,反正最后也是放在他家里,就當是他想給家里填一些別的色彩。 只不過,喬矜己低頭看著手里的花,寓意很好,但—— 為什么要給花寓意呢。 花就應該只是花。 只是想努力綻放自己的花。 它們每天都盛開,只是因為它們喜歡。 思緒漸漸飄忽,腦海中回蕩起昨晚孫念娣說的話。 她在認死理。 她想知道到底為什么孫念娣喬斌就這么對她,只因為她不是兒子嗎? 但這種性別也是她不能選擇的。 如果有選擇的話,她更想去林希音或者鐘曉家。 起碼她們的父母不會重男輕女,在她們是個女孩的時候,依舊可以把家里最好的都給她們。 她到現在都不服氣,僅僅因為她是個女生,就要全盤否決她。 性別只是給人下的一個定義,她給自己的定義只是喬矜己,不是喬盼楠。 男人也好,女人也罷,都是人。 所以,她也不是很能理解為什么要給花下定義,也許它們只單純想展示自己的姿容,而不是被人類定下一些它們毫不知情的意義。 “在想什么?” “沒什么?!?/br> “今晚想吃什么?” “涮鍋?!?/br> 張不伐忽然就揚起嘴角。 枯燥又沒營養,莫名的,喬矜己覺得兩人這樣像是相處很久的人。 明明很無聊,但又是兩人的日常生活。 那通電話過后,喬矜己再也沒收到孫念娣和喬斌的消息,反而是喬毅給她發過微信告訴她不要管他們,他會自己努力考上大學。 喬矜己沒回,她不想。 她比喬毅大了五歲,在她有記憶以來,所有不好的回憶,都是孫念娣和喬斌帶給她的,而喬毅算一個間接的導火索,哪怕他什么都沒做。 她還小的時候,只知道父母給她生了一個弟弟,很開心,可后來她想爭取和喬毅一樣的待遇時,總是被打。 再后來,她上了學,等讀到小學畢業后,兩人不讓她上初中,是后來學校老師找到她家里,讓她繼續讀初中,等到初三的時候,孫念娣和喬斌兩人不讓她繼續念書,讓她回家干活,找個人結婚。 他們說,喬毅要上學,家里不能供兩個人同時上學,所以讓她回來,說她一個女娃讀那么書沒用。 當時她不懂,但知道要上學,只不過拗不過孫念娣和喬斌,還是在家里待了一個月。 只是來她小姨知道這件事情,特意趕過來把她帶走,當時喬斌和孫念娣還不同意,但是她小姨說,“喬喬是要上學的,你們不應該不讓她讀書?!?/br> 孫念娣和喬斌還不服氣,和小姨扯著脖子吵架。 那天她的腦袋亂哄哄,整個人都很無措,以至于現在回想起吵什么都沒什么印象,只記得最后小姨說,“喬喬現在讀書是受國家保護的,你們要是不讓她去上學,我就去告你們?!?/br> 她這才抬眼,定定看向小姨。 “孫招娣,我們家的事憑什么你管?” 喬斌手里攥著個木棍,站在門口。 她用力攥緊小姨的衣擺,還是探出了頭。 孫招娣越過喬斌,看向后面的人,“姐,你怎么想的?” 孫念娣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么,就聽到喬斌繼續嚷嚷,“她又不當家不做主,我說不讓她去就不讓她去?!?/br> 孫招娣也生氣了,“喬喬我今天必須帶走讓她繼續上學?!?/br> 可能是吵鬧動靜太大,村書記也過來了。 在看到喬斌時,嘆息一聲,“現在是九年義務教育,你知道什么是義務教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