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四章 總得有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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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在z縣的老街上。這條老街,承載了z縣太多人的回憶。沿街的粢飯店、包子鋪,是太多人兒時的味道。有些從z縣走出去的人啊,都會不惜驅車趕來,只為了嘗一口兒時的味道。 “鐘總,您不會怪我告訴歐陽先生吧?” 鐘岳盯著沿途的風景,回過神來,“嗯?這是李經理分內的事情?!?/br> “對不起,可能我沒有鐘總您的魄力。我是職業經理人,實在想不出任何理由,去接受這樣荒唐的斗墨約定?!?/br> 鐘岳微笑道:“李經理,不知道你看過武俠小說嗎?” “哦……《射鳥英雄傳》算么?那時候我都還在上高中吧,躲在被窩里,拿著手電看的呢?!?/br> 鐘岳笑道:“好看么?” “那時候覺得真是好看啊?!?/br> “那現在呢?” “現在?”李前程透過后視鏡,察言觀色地猶豫道:“現在……還湊活吧?!逼鋵嵥胝f,這種武俠片,現在簡直無聊透頂了。 鐘岳放下車窗,冷風灌了進來,“年少輕狂時,誰的心中都住著一個熱血江湖,不是說那是個完美無缺的地方,但是至少,刀劍泯恩仇,不用去勾心斗角地暗算、提防。李經理難道不覺得,斗墨是力挫曹莫榮最快的途徑嗎?” 李前程握著方向盤的手捏得更加緊了,“可是您不一定贏啊……輸了,那就是萬劫不復!” “十年飲冰,難涼熱血?!?/br> 李前程眼神一怔,不知道為何,忽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悸動涌上心頭。 鐘岳望著車窗外飄散的蒸汽,說道:“李經理,停一停?!?/br> 還在發愣的李前程忽然回過神來,一個急剎車,鐘岳差點一個跟頭載到前車座上。 “我說李經理,您這是……” “對不起,鐘總,我走神了?!?/br> 鐘岳說道:“行吧。那拿著錢,去前邊的粢飯店買七八個油餅,記得加麻糍?!?/br> “粢飯?油餅?麻糍?”李前程有點暈眩,“這是吃的東西嗎?” 鐘岳下了車,對著車窗里的李前程一臉好奇地笑道:“當然了,難道還是拿來玩的?快點,待會兒人多排的隊就長了?!?/br> 鐘岳則是走向那已經排起長隊的包子鋪。小時候每次來縣里,他父親都會有賣掉品相好的桃錢給他買上兩只rou包。rou汁包裹著蔥香,既去掉了腥味,又能提鮮,面粉揉得勁道,一口咬下去,不會像是學校里的rou包那樣,看不見rou,而是唇齒間的滿足感。 一籠包子,二十多個,一下子隊伍就少了不少,鐘岳等了約莫十分鐘,才買到包子。面對掃蕩完半籠包子的鐘岳,后邊排隊的人眼里滿滿地哀怨,心里要多不爽有多不爽,偏偏這個不爽還得憋著。 鐘岳回到車里的時候,李前程已經等候著了,說道:“鐘總,這么多,您吃得完嘛?” “去萬豐巷?!?/br> “李老不是只有一三五會客嘛?”鐘岳去得多了,李前程這個職業司機也熟悉李德明的作息了。 鐘岳微笑道:“我自有分寸?!?/br> 車子到了萬豐巷,鐘岳拎著兩大袋點心,進了李德明的印齋。 周末,對于上班族來說,是休息的日子,然而像這樣連作坊都算不上的地方,只能被稱為一些喜歡治印的老人湊在一起的工作室罷了。 “我的油餅?!?/br> “包子,恩,現在漲到兩塊錢一只了吧?” 一群老頭吃著點心,和鐘岳談著家長里短。趙志民也是和幾個年輕的工人一起,品嘗著下午茶的喜悅?!罢O,我說鐘岳。一三五會客,你總是比別人多些怪毛病是吧?老是壞規矩,有些人都有怨言了?!?/br> 鐘岳吃完了包子,將塑料袋往一旁的垃圾桶一丟,“志民叔,你這是吃著我的點心,怪我咯?吐出來?!?/br> “哈哈,志民,你要罵也吃完再罵!現在好了,吃人家嘴短了?!?/br> “哈哈?!?/br> 趙志民側目看到站于堂前的李德明,依舊是那身長衫,立馬收起的笑臉,恭敬地站著,“師……師父?!?/br> 李德明一臉嚴肅地走過來。 鐘岳也恭敬地微微欠身,“李老好?!?/br> “喂,油餅還有么?” “???哦,有?!辩娫缆牭嚼畹旅鲊烂C地討要油餅的那副神情,差點笑出了聲。周圍那些人也都笑了。 “咳咳。笑什么,吃完趕緊干活?!?/br> “欸,好嘞?!?/br> 李德明咬著油餅,皺眉道:“油餅還是得過去吃啊,都不脆了?!?/br> “有包子,您要不?” “我不愛吃包子?!?/br> “……” 鐘岳這些日子,有空就經常過來,與李德明討教治印的學問,開始只是過來寒暄,然而話匣子引導了治印上,這位固執的老頭就開始展現出他不服輸的一面了,和鐘岳切磋治印技法,一副老子天下無敵的樣子。 如果不是鐘岳師從仇聞貞,又在大乾看過《七圣圖》中圣人刀筆,還真沒有這個資格,和小篆李坐而論道。 書齋里的兩人對坐著,各自拿著印石,每次過來,就是兩個小時的切磋。李德明將刻刀丟在一邊,靠在椅背上長舒了一口氣。 “您這是怎么了?” “老了,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體力了?!崩畹旅髡酒饋?,望著窗外。 鐘岳一邊用沖刀法治印,一邊吹掉了石屑,“李老,您說一百年后,我們華夏還會有治印的人嗎?” “會?!?/br> “三百年后呢?” “會?!?/br> “五百年呢?” 李德明轉過身,目光堅定地說道:“會!” 鐘岳抬起頭來,暖陽斜斜地照進來,將李德明的身影拉得老長,“您這么肯定?” “治印若是連這點信念也沒有,談什么治???” “那您之后呢?” 李德明堅定地看著鐘岳,說道:“我相信,即便某一天,華夏民族再也不需要用到印章的時候,還是會有某些執著的人,在某個角落里,追尋著祖先的腳步,去揭開篆刻的面紗。當拿起刀筆的時候,這一刻,你難道不覺得是神圣的嗎?!” “您是真人?!?/br> 李德明笑了,“你這是在恭維我嗎?” “不,學生受教了?!?/br> 李德明走過去,拍了拍鐘岳的肩膀,將一柄古樸的刻刀交到鐘岳的手上,用種舍我其誰的姿態說道:“去追尋你心中的想法吧。畢竟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也必須有人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