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九章 漆書九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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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不是鐘岳考慮不周,而是形勢所迫。如果滬上這樣的書法氛圍沒人提出來,恐怕會越來越糟糕,到時候別說小楷王了,恐怕自稱書帝的人都冒出來了。 今天即便是無法將小楷王拉下馬來,至少鐘岳做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那么今后再有這樣的不正之風冒出來之時,希望也會有熱愛書法的人,能夠站出來,將這些利用書法牟取名利之人清掃出去。 一聲“筆墨伺候”,讓席琪昌有些動容了。 書壇不缺寫得好的人,缺的,正是肯站出來,敢于針砭時弊的人。如果之前,鐘岳在他心中只是一個優秀的學生,那么現在,已經上升到品格上了。這不是囂張跋扈,而是面對魚龍混雜的書壇不良之風,義憤填膺地抨擊,是最直接,最猛烈的! 文化人講究體面,但鐘岳可不跟你嘻嘻哈哈。 歐陽國青皺眉嘆道:“鐘岳怎么這么沖動,這不是將金農真跡拱手讓人?” 席琪昌按住歐陽國青欲站起來的肩膀,搖頭說道:“鐘岳做得沒錯?!?/br> “什么?席老,你糊涂了,小岳漆書雖然寫得有模有樣,但是要說天下第一,真自古文無第一,怎么可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可?” 席琪昌抿了抿嘴唇,說道:“鐘岳即使輸了,傳統書道也算是贏了?!?/br> “什么意思?” “以前在滬上,有人敢動小楷王嗎?” 歐陽國青冷靜下來,“您的意思,鐘岳這是在……” “沒錯,他是在做一件大家都心知肚明,卻又不敢做的事情。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即便是被蟹鉗夾了,那也會激發更多人的去勇于嘗試?!?/br> 中國書壇,傳統書道沉寂太久。被一些名利熏心之人左右利用太過分了,當這種趨勢不再被人詬病,反而成為一種主流的時候,那么書道也就完蛋了。 一個小楷王,旗下居然能夠左右滬上一大批書法界的前輩,攫取利益,這本身就是一種不正常的現象。 所以鐘岳站出來了。 王格冷笑一聲,“這里沒有筆墨,樓下書畫室,請吧?!?/br> “希望王先生您恪守今日這個賭約?!?/br> “你放心,若是你贏了,今后滬上再無小楷王!” 一場書法界的賭約,讓這次的藝術沙龍增添了一分精彩。 小楷王名號,對賭金農漆書真跡? 值嗎? 看上去好像是鐘岳虧,但是倘若小楷王這個名號被除名,那將是整個凱宏軒名譽上的受損。畢竟凱宏軒建立起來的一切,都是在王格這個核心人物的光環下,在滬上打響名譽的。 有人覺得鐘岳不理智,然而也有人覺得王格有些沖動了。 秦胖子走到王格身邊,“師父,為一個無名小輩,犯不上。贏了不光彩;輸了……” 王格盯了他一眼。 秦胖子不說話了。 “輸?我看過他的漆書作品,筆法上還是有很大不足的,想要說漆書天下第一?雖然師法漆書的人稀少,但也不是一個無名之輩可以隨便擔當的。搞這么久,這幅漆書作品,最后還不是入得我手?到時候,我要讓歐陽開山親自來求我!” 在一些人不屑的目光下,鐘岳拿著書軸走下臺。 “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吧?” “漆書天下第一?做夢吧?!?/br> 鐘岳沒興趣和這些人打口水仗,如今神人九勢初窺門徑,加上金農漆書的本身高門檻要求,已經讓他的漆書造詣深厚很多了。如今師法二王、以魏碑入手等書法家很多,但是真正寫漆書的,卻寥寥無幾。 為什么? 漆書的門檻太高,需要楷書的底子、隸書的底子,還得兼工華山碑帖,幾家兼容,才能寫出漆書的厚重之風來,這也是為何很少能見到漆書寫得好的書家,畢竟這是金農在年邁之后,開辟的一條奇路。 會去走這條路的人,如果不是已經上歲數的老書法家,根本沒有資格,除非是冬心先生言傳身教,即便如此,如果沒有系統的輔助,鐘岳要能有如今的高度,恐怕也得十年甚至二十年的磨礪。 這也是為何當初柳梢娥看到鐘岳漆書的第一眼,就覺得驚為天人的原因。 方才替鐘岳說話的老頭站在一邊,看著鐘岳走向一旁,眼里滿是贊賞,“年輕真好?!?/br> 一旁跟隨之人低聲道:“云老,您不覺得這后輩太過猖狂了一些嗎?一點都不謙虛,品性不好啊?!?/br> “大為,不要動不動就拿品性說事。舉止率真,不代表本意就不端,鐘岳做了不少人一直想做,卻又不敢做的事?!?/br> “???” 云徽苦笑著搖了兩下頭,“回去再和你細說吧,現在咱們下去,看看這場有趣的書法交流?!?/br> “您還真覺得這個后輩有這底子?當初我隨您去京北的時候,那位老書法家都感覺自己的筆力不及冬心先生七成,直言漆書不是常人可寫之書體,不是我看不起這個勇氣可嘉的鐘岳,而是他太年輕了啊?!?/br> “藝術,就是需要年輕、創造力跟想象力。只要敢想,沒有什么不可能的?!?/br> 云徽拄著拐杖,輕笑著朝電梯門口走去。 鐘岳走回到位置處的時候,席琪昌、韓琦幾個書法界前輩都沒什么過多的言辭了,賭約已下,再去說什么莽撞也于事無補。 “你要做什么,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毕鞑靼?,鐘岳這不是單純地為了誰,然而看不慣這種習氣。如果鐘岳賭輸了,頂多就是被人嘲笑不知天高地厚。 但若是贏了呢? 當今書壇,諸如滬上小楷王這樣沽名釣譽之徒,是不是會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暫且不論影響力有這么夸張吧,至少會收斂一些,對于書壇也是一種好的趨勢。 鐘岳點了點頭,“歐陽先生,我自作主張,您不怪我吧?” 歐陽國青尷尬地笑了笑,“東西本來就是你的,你要做什么,是你自己的決定?!?/br> 歐陽明在一旁鼓勁道:“岳哥,加油啊。我看好你,打特么的小楷王,啊呸,王格的臉。摘掉小楷王的帽子,這事情若真是做到了,估計明天報紙的頭版頭條,都是關于你的內容,多風光!” 鐘岳淡淡道:“我不是為的這個?!?/br> 從展廳出來,有些人離場了,對于這種書法交流并不感興趣,但是更多的人,則是到了樓下的大型書畫室,想要看看,這場賭斗,到底誰勝誰負。 若是鐘岳輸了,一幅金農漆書真跡,價值也有過千萬,會不會這個年輕人一時間想不開,從樓上跳下來呢?如果是小楷王輸了,被除名這個榮譽,那或許更加驚爆吧。 筆墨紙硯,都有人負責備好了。 王格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笑道:“別說我以大欺小,你試試這紙筆,如果覺得不合適,還可以換,真沒有得心應手的,你要回去取也行,但得把你手上那幅金農的真跡留下?!?/br> 鐘岳微笑道:“不用,凱宏軒若是連像樣的紙筆都沒有,估計這招牌也就可以摘了?!?/br> 坐在一旁觀戰的人士已經笑不出聲了,這年輕人口氣太狂了,剛剛還只是要摘小楷王的帽子,現在居然要摘凱宏軒的招牌?這么狂,你爸媽知道嗎? 鐘岳執筆,問道:“既然是對賭,也得有個規矩??偟糜袔讉€分量的評審吧?不然到時候輸了又賴賬,這樣就不合適了?!?/br> “評審?在場不少人都是滬上有名的書法大家,這還不夠嗎?” 鐘岳微笑道:“也是,不過也有不少是凱宏軒門下走狗吧?” 幾個方才還和王格站在一道的書法家頓時臉色變了,“你這年輕人怎么說話的?狂得也太沒邊了!” “看看,我這還沒點名道姓,已經出來咬人了?!?/br> “你……” 云徽站起來,說道:“老朽雖然書道上沒多少才德,自問對鑒賞字畫還是有一定功底的,國內如今鉆研漆書的幾個名家,也有聯系,所以你放心,會給你一個滿意的評價?!?/br> “云老您太謙虛了,滬上如今碑學第一人,您乃書法界碑學泰斗,不必如此謙卑?!蓖醺駥τ谠苹找彩呛芫粗?,畢竟這是真正有實力的人,可以說,南派書壇里,云徽可以排進前五。 云徽搖頭道:“就是個臭書匠,泰斗這種詞眼,還是少標榜的好,當不起?!?/br> 馬屁拍到了馬蹄上,王格也是略有尷尬,這之前一個個都低調的要死,現在因為一個小東西,居然都想要對著干? “呵呵,既然你提過條件了,至于寫什么得我來定?!?/br> 席琪昌嘴角劃過一道冷笑,“王格,這怕是不妥吧。你若是挑點生澀難寫的經文,這不是難為人家?” “我王格還不至于這么卑鄙,萬夀無疆今日都看吐了,不如寫個壽比南山吧,湊個短對?!蓖醺襁€是有點小心機的,不管之前歐陽國青的那幅漆書是否是鐘岳所仿,總之鐘岳肯定是很熟悉此作的,萬一真的臨摹了成千上萬遍,即使神韻再不濟,肯定也是像模像樣了,總之多了點風險,還是換點內容的好。 鐘岳的筆在墨碟之中一蘸,一舔,閉息凝神,“如你所愿!” 精氣神在瞬間提升到了頂峰。 漆書之法,結合神人九勢。 起筆。 墨韻隨心而動。 下筆側鋒,邊上之人看到鐘岳真是側鋒行筆,都微微驚訝了。 原來這年輕人真不是信口雌黃! 只折不轉。 筆畫猶如鋼筋鐵骨,粗獷之中顯細膩。 掠筆、澀勢、急勢。 鐘岳洞悉陰陽,悟透九法之后,將神人九勢運用的淋漓盡致。 筆毫翻折,下筆果決。 nongnong的金石氣在紙上氤氳而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