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章我等著

    加拿大渥太華當地時間，2001年10月5號晚上七點半, 詹姆斯喬伊斯的‘預防針’余音在耳。

    酒店里, 正在舉行本屆加拿大花樣滑冰，全國錦標賽答謝晚宴的宴會廳內。安易在強尼的配合下應付了一位又一位贊助商, 拒絕的方法換了一個又一個后。八點十五分, 總算徹底清凈下來，迎來了品嘗佳肴的時間。

    過程中, 他還不忘觀察幾個月后的三位對手，獲得本次全加錦標賽男單項目前三名的，強尼沃森伯格, 里貝寧卡特、以及布萊恩薩特。

    在心里不斷的把自己的技術實力與他們做著對比，思考著比賽時的策略, 推測著他們的、其他可能對手的技術難度，考慮著自己要不要在比賽中冒險，拿出穩定度依然不夠的新跳躍加一重保險。

    算算時間，今天已經五號，月底就將迎來大獎賽分站賽, 一路比到十二月中進行一場總決賽, 休息準備一個月后, 二月八號就到了鹽湖城冬季奧運會。

    留給他準備的時間已然不多, 是時候做出最后的決斷了。就跟朱利安帕特耗盡腦細胞，依然在猶豫修改中的自由滑節目一樣。

    腦子里面轉著這樣那樣的想法，刀叉并用吃下餐盤里最后一塊兒貝rou，安易跟留戀在他身邊的幾位仰慕者聊了一會兒天, 九點整，在忙著在宴會廳里撒歡的強尼看過來時，做了一個‘我要離開了’的手勢，站起了身。

    數秒后，通通通，急促的腳步聲迅速跟上，追在他的身后。突然想起他將乘今天晚上的飛機，離開加拿大返回中國的強尼，小跑中懊惱得恨不得扇自己幾巴掌，無法理解自己怎么可能忘記這么重要的事情。

    該死的！

    他可沒忘朋友這一走，下次再見就是冬奧會修羅場，所以他究竟為什么沒有珍惜剛才的時間？

    啊啊??！親愛的路易斯，今天晚上你不要走，改簽明天的機票好不好？我我我，我還有很多話想要對你說。

    一個在前、一個在后，同樣身著正裝的兩人沉默中趕回房間會和了安澤賢、喬伊斯，來到酒店大廳辦理了一些手續后，搭乘出租車趕往機場。

    兩個多小時，將近深夜十一點半，安易、安澤賢即將登機前，兩大兩小分作兩隊開始道別。左邊是安澤賢和喬伊斯，右邊是安易和強尼。就是說的話與作別的氣氛，截然兩樣。

    “記住我的話an，大獎賽可以放棄，國內比賽一場都不能參加。四大洲賽？哦，你以為今年的四大洲賽還有哪位一線運動員會參加？對了，還有一件事，請轉告胡，他詢問我的事情我已經……”

    “路易斯，我，我是說，我，我會想你的?！?/br>
    兩個成年人右側幾米外，強尼沃森伯格站在安易面前，深深的注視著好友看了好一會兒，嘴唇張開閉合張開閉合，仿佛有些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般，吐出了這么一句話。

    安易呢，回看著他，觀察著他，像是等待，像是給面前的男人機會，一直靜靜的笑著不出聲，‘被動’的有些不可思議。

    反觀強尼，他被安易這么看著，像是又一次被人揭穿了心思一樣，臉頰發熱、心跳加速、聲音干澀，明明很想趁此機會吐露心聲，可是強烈的自尊心，壓的他失去了聲音。

    直到三四分鐘后，左側喬伊斯和安澤賢已經溝通完，安易對他點了點頭，拖著行李箱準備轉身時，他才猛然踏上幾步，伸出雙手按在安易的肩膀上，注視著面前曾經最好的朋友，如今心中生出好感的男孩兒的雙眼出聲說話。卻沒發現，自己發出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斷續、顫抖，非常充分的表現出了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路，路易斯，我說過，終有一天我會戰勝你！”

    “到了那個時候，我有，我有一件事想告訴你。我……oh，該死的！我是說，到時候無論我說了什么，我都希望你先不要拒絕，希望你認真考慮！”

    驚慌失措、語無倫次，十七年來所有緊張情緒加在一起也沒有現在強烈的強尼沃森伯格，短短幾句話間竟然出了一頭汗。

    另一邊，同樣聽見強尼‘要求’的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安澤賢的無奈，喬伊斯的苦笑，出人預料的竟然像是早就已經洞悉了一切。

    作為另外一位當事人，安易兩方的反應都沒有錯過，驚異于他爸的平淡，也替強尼感覺惋惜。

    在勝過我之后，有一件事情要告訴我是嗎？

    強尼啊強尼，那你可要加倍努力了。

    我啊，是絕對不會為了遷就你，拿自己職業生涯中的任何一場比賽開玩笑的。

    “好啊，我等著?！?/br>
    抬起右手蓋在強尼的手背上拍了拍，安易收斂笑容表情認真的，對著面前已經是個男人的好友點了點頭，招呼了安澤賢一聲，拖著行李箱轉身走向了安檢口。

    在他們身后，目送他倆離開后，詹姆斯喬伊斯走到強尼身邊，擁抱了一下這個因情生愛，掙扎在男性尊嚴、要強好勝漩渦里的男孩嘆了口氣。

    心里帶著些許沮喪古怪的想到，不管他的兩位弟子未來能不能走到一起，他當初想要繼續當他們孩子主教練的想法看來注定落空了。嗯，好像也不對，現在科技這么發達，或許有其它辦法可以補救也說不定。

    五號、六號，從加拿大到中國，十號、二十號，轉眼間半個月時間一晃而過。

    二十五號，2001／2002賽季isu大獎賽分站賽正式打響，第一個舉行的美國站準時殺到，回國后已經充分調整好自己競技狀態的安易不緊不慢，繼續按照平常的步調訓練、生活。

    十一月一號到四號，他再一次返回加拿大趕到密西沙加，參加了第二站比賽，練習了節目收獲了第一場分站賽冠軍，而后返回中國調整比賽中發現的問題，繼續等待了一個月后，在十二月七號趕到日本札幌，參加了自己的第二場分站賽，無驚無險的以兩個分站賽第一名的成績，殺進了十二月底在俄羅斯莫斯科舉辦的isu大獎賽總決賽。

    最后的結果嘛，雖然繼續延續了他不敗的傳奇，可也為他惹來了一些麻煩。至于原因，還是他這個賽季的老大難難產、不斷修改、至今尚未出爐的，中國風自由滑節目。

    ‘分站賽第一，總決賽第一，讓人驚喜。但必須注意到，路易斯新賽季自由滑依然成謎?！?/br>
    多倫多體育

    ‘短節目《鋼琴課》，自由滑《firstsnows》。任性的男單花樣滑冰世界冠軍路易斯沃茲賽后表示，正式的自由滑節目尚未編排完成?！?/br>
    聯邦體育

    ‘專家分析，路易斯沃茲新賽季自由滑可能的音樂選擇。數據告訴我們真相，95％以上的可能性，肖邦鋼琴曲?！?/br>
    渥太華觀察家

    ‘本報獨家！路易斯沃茲新賽季自由滑節目確定。oiserie！超乎全世界的想象！’

    法國開鏡

    十一月、十二月、一月，isu大獎賽結束、歐錦賽結束、四大洲賽結束，二月八號鹽湖城冬季奧林匹克運動會近在咫尺，全世界的體育新聞工作者與冰雪運動愛好者，無一例外都進入了‘狂躁期’。

    而花樣滑冰，作為冬季奧運會最重要的看點之一無疑備受關注，直接導致安易這個現任男單世界冠軍，最有希望獲得男單項目金牌的運動員，被全世界喜愛這項運動的人放到了放大鏡下觀看。但凡他有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都會在很短的一段時間內登上各大體育報刊、網站頭條，被喜歡他、不喜歡他的人作為談資，議論一段時間。

    就好比這次，他用上個賽季的自由滑節目參加大獎賽一樣。

    擱在其他運動員身上那就不是事兒，但放在他身上那就是大新聞。尤其是近段時間不知道從哪兒得到消息的法國媒體信誓旦旦的表示，路易斯沃茲新賽季的自由滑是中國風！瞬時間更是把他推到了風口浪尖。

    “不不不不不不，這里不對！悲傷的情緒要更加深刻些?！?/br>
    “記住，用你的一切去詮釋心中的情感。你知道這么做不對，你也很掙扎，你放棄了過去，你對未來帶著恐懼！什么是愛？是欲望還是妥協？你就像一條隨波逐流的小船。離開了前一個男人，現在的男人是不是適合你的港灣？”

    刷。

    中國花樣滑冰國家隊一號訓練館內，安澤賢站在冰場邊做著訓練記錄，朱利安帕特進行現場指導，安易伴著音樂馳騁在冰上，練習著經過isu大獎賽磨礪修改后的短節目。

    音樂跟進，他按照朱利安的要求全情投入，滑行中表情黯然悲切，每一次蹬冰的力道很輕，在用刃技巧的幫助下，滑行的速度卻很快。舉手投足間帶著一種決絕的意味，用自己的藝術表現力浸染著整座冰場。

    跳躍、旋轉、步伐、滑行，兩分五十秒，當冰場音樂戛然而止他也停下了滑行，保持住最后一個動作停頓了五秒鐘，吐出一口氣后看向了場邊，審核這套節目的朱利安帕特。

    在注意到這個難搞龜毛的偏執藝術家，終于點頭認可了這套節目時，總算放下了一半的心。另一半？瞧瞧瞧瞧，這不是馬上來了？！

    “短節目就到這里?！?/br>
    在面對自己本職工作時毫不妥協的朱利安帕特，點頭通過了安易滑行的短節目，低下頭看了一眼放在防護墻頂端的動作編排本后繼續道。

    “親愛的boss，還有力氣嗎？接下來是自由滑。雖然到現在我都無法理解你的堅持，但我跟你一樣，都希望用這套節目讓所有懷疑的人閉嘴。oiserie，中國風又怎么樣？強大又優雅的藝術家朱利安帕特無所畏懼?！?/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