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我相信

    心頭種種，百轉千回, 喬伊斯從感慨之中回過神, 觀察著兩位閑聊笑鬧中的弟子，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微笑。

    年輕真好啊。

    充滿了朝氣以及無限的可能性。

    不像他, 步入中年, 孤身一人，后半生注定一人度過。

    嗯……或許他可以期待一下兩位弟子的孩子？

    到時候如果能將他們也收為學生, 他們師徒三代，也算是花樣滑冰冰壇里，一段不可多得的佳話了。

    咚咚咚。

    晚上二十一點過五分, 正當詹姆斯喬伊斯暢想未來思維發散之際，病房入口處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緊接著木門被人推開，胳膊上、背上掛著好幾個包的安澤賢走了進來。

    二話不說，充當兼職搬運工的安澤賢，進門以后首先將身上的東西依次放下。而后，視線轉到左側病床, 金棕發加拿大少年臉上看了一眼, 表情古怪的沖他擠了擠眼, 隨手拉開一個灰色的包, 在強尼臉色大變，掙扎著搖頭喊no，試圖阻止他的動作中，抽出了一本相冊樣的東西, 走到了安易的床邊，隨手將這個神秘的物品，遞到了兒子面前。

    見此情景，安易看看大的、再瞧瞧小的，搞不清楚這兩位在鬧什么貓膩，下意識伸手接過低頭瞄了一眼，瞬時間眼神一定，被上面印著‘致我最好的朋友，路易斯沃茲’字樣的封面，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瞬間想起，今天是12月30號來的，他的十五歲生日。

    參考他爸跟強尼剛才的反應，這東西九成九應該就是強尼，特意為他準備的生日禮物了？

    “no！路易斯！不要看！那不是我為你準備的生日禮物，絕對不是??！”

    眼睜睜看著自己忘記的‘禮物’出現在安易手中，躺在病床上的強尼不斷掙扎，卻礙于受傷的右腳，所有的努力都白費力氣。

    安易呢，看到好友的反應，心中越發好奇了。

    在自家老爸揶揄的怪笑聲中，徑直翻開了相冊第一頁。下一刻，就被里面的內容驚到沉默，忍不住抬起眼皮看向左邊病床上，俊臉羞紅、悶哼一聲、將臉轉到另一邊，躲開他的視線，不敢與他對視的朋友。

    這個這個，他該怎么說才好呢。

    相冊里的內容并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臟東西，反而只是一些記錄了他，職業生涯精彩片段的照片與圖片。

    看似普普通通，實際上也確實普普通通，就是不能結合著相冊空白部分，手寫的文字一起讀。

    一旦那樣做了，這些文字字里行間流露出來的情感，細細品味的話，真的真的，會讓人非常動容。

    ‘1998年3月14日。哇哦！后外點冰四周跳！開心開心！路易斯，我的好伙計，感謝你的無私幫助！:）’

    語氣跳脫，明顯帶著一股喜意。與之配合的是一張，他和強尼在改建前的流星冰場內的合影。

    ‘ohgod！驚天霹靂！上帝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喬伊斯竟然告訴我，路易斯已經學會了后內結環四周跳，可這家伙竟然還怕傷害我對我保密?！?/br>
    第二段文字，第二張照片。

    具體內容是不知道什么時候，他訓練之中練習跳躍的圖片。

    ‘15日。辛迪哭了，她很傷心，路易斯使用出賣我的方式，換回了辛迪的笑臉。這么做的代價是，從今天起我身邊多了一位女朋友。上帝??！我應該高興不是嗎？我確實很喜歡辛迪。嗯，她長得那么漂亮，比拉拉隊的蘇珊身材更好。我應該……哦，我是說，希望不會因為我多了一位女朋友的事實，影響了我跟路易斯的兄弟感情。順帶一提，我以前見過一些不太好的例子，所以有些擔心?！?/br>
    配合圖片的是一張，他、辛迪、和左邊病床上，耳朵通紅同時還一抖一抖，就是不敢看過來的某二貨的合影。

    第一頁、第二頁、第三頁……

    一頁接著一頁，安易翻著、看著，感嘆著制作這本影集人的用心。跟隨著照片下的文字，一起回顧了自己去年、今年的職業生涯，直到翻到第十頁，注意到內容已經發展到本次大獎賽總決賽部分時，才手指一頓放慢了動作。

    到這里，或許是他的心理作用，參照記錄者的語氣、筆跡，他明顯能夠感覺到，書寫這部分內容時，執筆者心中的煩亂與不快。

    所以就算，配合文字的照片拍得再好，這一段的內容他看到以后都不可能開心。腦子里面想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這人究竟是在什么樣的情況下，寫出這些內容的？

    ‘12月26日，大獎賽總決賽短節目結束了。路易斯贏了我輸了，他的節目確實很棒。啊，對了，必須得說，那么多的5.9分真的嚇到了我。不知道我什么時候，才能獲得裁判的認可，得到那樣的分數?！?/br>
    ‘另外還有一件事，路易斯，我的好兄弟，再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作為你之前送我糖果的回禮，這本我原本打算退役時才送給你的特制影集，30日晚上，咱們完成表演滑回到酒店以后，會和生日蛋糕一起送到你的手上?！?/br>
    圖片加上文字，照片中的強尼舉著一臺拍立得相機，和喬伊斯在馬德里當地某家甜品店里‘糾纏’。

    可是，下一秒

    ‘fuck！我改主意了！或許我必須重新選一份禮物送給你了伙計，因為我竟然在這里寫下了這樣的話?！?/br>
    ‘但是……fuck！fuck！fuck！那些狗屎記者為什么會問我那樣的問題？！是的！是的！我知道我的發揮不穩定！我知道我沒有聽從喬伊斯的建議！我知道我不如路易斯你！我知道！我知道！我真的知道！不需要那些可惡的家伙，用那種假裝關心，實際上等著看好戲的語氣說出來！他們以為我不知道嗎？他們只是想要看到我們不和??！’

    還是12月26號這天，原本一段話配一張照片的慣例突然打破，凌亂的字跡霸占了極大的一片空間，字里行間流露出了滿滿的煩躁與憤怒。

    看到這里，安易嘆息一聲，忍不住抬起頭，再次看向左側病床上的朋友。

    讓他意外的是，這個裝鴕鳥的家伙像是終于接受了現實，恰好與他在同一時刻轉過脖子，彼此的目光不期而遇，讓他倆都愣了一瞬，古里古怪的互相點頭笑了笑，臉上的表情僵硬中帶著些許尷尬，一時半會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心頭一突，安易轉頭四顧，想要重新找一個人緩和氣氛，卻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他爸跟喬伊斯已經離開了病房，此時此刻，屋子里竟然只剩下他跟強尼兩個人。

    這可怎么好？！

    他最不擅長處理這種事情了，誰能來救救他？

    剛才翻看相冊的時候還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現在跟‘原作者’面對面，他竟然覺得自己的臉頰開始發熱，心頭發顫，生出了一種久違的情緒，害羞。

    “……路易斯，看到哪里了?！?/br>
    “嗯？剛剛看到這個月二十六號晚上你遇見記呃，強尼？”

    思考中耳朵邊忽然傳來詢問的聲音，安易習慣性的回答了一句。半秒之后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視線一凝跟躺在左側病床上的男孩兒四目相對。

    之后……

    從強尼眼睛里流露出的，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情感??！

    混合了歉意、苦惱、糾結、自嘲，簡直一言難盡。相信無論是誰看到后都會心頭發沉，為陷入這種情緒中的人感到悲傷難過。

    “二十六號嗎，原來你已經看到短節目那天晚上了?！?/br>
    “路易斯，雖然好像咱們已經和好如初，但我好像并沒有正式向你道歉？對不起路易斯，謝謝你在我那么對待你之后，還選擇原諒我?！?/br>
    聲音無精打采，完全聽不出一絲往日的活力。躺在床上側著頭，強尼沃森伯格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不遠處的朋友，語氣誠懇認真的說道。

    “后來發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br>
    “可是，就算是到了現在，我受傷躺在床上，也無法理解我當時到底在想什么，為什么會那么執著于證明自己，以至于忘記了喬伊斯的交代，弄斷了右腳的跟腱?！?/br>
    臉上的表情思索中透出明顯的迷茫，強尼脖頸微動，目光空洞無神的看向病房頂部，說話的聲音初聽上去平平淡淡，仔細分辨的話，依然能夠尋找到一絲不甘。

    “就像我那天晚上胡亂寫的‘知道的！知道的！’，我是真的知道我的天賦不如你，未來成就比不上你，相比較之下喬伊斯也更加信任你?！?/br>
    “強尼”

    “不！請不要打斷我，聽我說完。路易斯，你能明白嗎？誰會喜歡失敗呢？而且是一次又一次的失??？但是如果我現在告訴你，喬伊斯很早以前就詢問過我，如果我整個職業生涯一直輸給你，無法贏過你會不會介意時，我回答他說，不介意。你相不相信？god！我知道這讓人很難理解，但是我真的”

    “不，不要再說了強尼，我相信你！一直相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