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禧挪椅子，狠狠輾軋了他皮鞋，他大腳趾一陣鈍痛。

    “哥哥，我不小心的?！彼怨苑?。

    “我看你是成心的?！敝芫┏及逯粡埬?，返回座位。

    安然和同學劃拳，女生輸了跳舞，男生輸了唱歌，有一個外語系的，韓語歌正宗，掀起一撥撥高潮，“周總工唱一首吧！”安然領頭，大家附和，一霎掌聲雷動。

    “程禧伴舞！”街舞社團的一個男生提議，“她校慶沒登臺，聚餐補一段唄！”

    周京臣搖晃著酒杯，竟沒拒絕。

    “小程同學，和周總工合作一曲?！贝笸V眾，校長發話了，程禧不能撅了面子。

    她走過去。

    音樂老師在點歌臺，周京臣松了松襯衣，吩咐了一句，“《吻別》?！?/br>
    他一開嗓，是粵語，唱腔又穩又醇厚，女同學們尖叫，程禧拿了一柄工藝的羽毛團扇，在一旁扭擺。

    燈火下，周京臣是冷漠的，亦是迷幻的，成熟男性的魅力。她從不清楚，他會唱粵語歌。

    這么性感，這么瀟灑。

    90年代花花綠綠縱情恣意的風流模樣。

    一恍惚，桌腳絆了一跤，程禧一顛，周京臣眼疾手快抱住她，歌未停，他聲音就在她頭頂，纏綿，雄渾。

    透過胸腔，震顫著。

    她驟然驚醒。

    抽離他。

    坐回原位。

    同學們玩瘋了，一群去大堂，一群去天臺，偌大的宴廳只剩下中年校友們，以及鐘雯。

    她挨近周京臣，“周總工，您醉了嗎？”

    周京臣喝了半瓶白酒，手支著額頭，緩解精神。

    “我扶您去休息?！辩婗┰囂?。

    “你扶？”他終于睜眼了。

    “我開場秀跳女團舞的，您有印象嗎？”鐘雯以為，他喜歡能歌善舞的。

    他神情寡淡，“沒印象?！毙?，朝校長打招呼，“我一身酒氣，先去酒店洗個澡，醒一醒酒，再回周家，免得母親擔憂?！?/br>
    校長點頭，喊程禧，“你扶周總工回酒店?！?/br>
    有保安，有男同學，偏偏使喚女生。

    她一動不動。

    “程禧?！毙ｉL催促，“扶??！”

    “周總工多少斤啊?！彼龁栃ｉL。

    “一千噸?！敝芫┏计乘?，“我啞巴了？你不問我，問外人?！?/br>
    程禧清嗓子，“我扶不住您...”

    您。

    演戲演上癮了。

    “周總工沒癱瘓，你稍稍扶一下，他自己可以走?！毙ｉL搞不懂了，他倆不是兄妹嗎？

    “我扶吧！”鐘雯趁機挽周京臣的胳膊，“程禧太瘦了，沒勁兒?！?/br>
    周京臣又瞥鐘雯，鐘雯的臉型是小瓜子，很藏rou，“她比你胖?！?/br>
    “你才胖?！背天麘凰?。

    男人眼角一揚，從椅子上起來，“校長，貴校的女同學是什么態度？既然不歡迎我，告辭了?！?/br>
    校長忙不迭攔他，“周公子代表周副市長和李校董蒞臨指導，我校上上下下非常歡迎！”

    “程同學歡迎嗎?！彼麄壬?，刁難程禧。

    她吸氣，平復了情緒，伸手牽他袖子，“我送您回酒店?！?/br>
    周京臣抬臂，“你這是攙扶我，還是遛狗？”

    程禧沒轍，滑入臂彎輕輕一挽，“扶您?！?/br>
    2號桌的校友這時紛紛站起，敬他酒，“畢業十年了，一直懷念李校董，有勞周公子轉達?！?/br>
    “李校董嚴厲，男生罰跑、女生罰廣播室朗誦，是李校董制定的校規?！绷硪粋€胖男人感慨，“李校董任職十五年，保護了許多涉世未深的大一新生，據說她們結了婚，帶丈夫孩子回校探望李校董，感謝她管教，沒有被騙色?！?/br>
    學?！共粴w宿’的重災區：金融系，藝術系。周夫人為了管理校風，天色一黑，躲在宿舍b樓的西門，女同學獨自出校，當場扣下，寫檢討書，‘甜甜的戀愛口吻誦讀’，全校師生一起笑。

    ‘節目’一經播出，迅速火爆，隔壁大學的學生也來聽，號稱‘大學情感專欄’。

    出了名，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們害臊，大部分老老實實住校了。

    “諸位惦記母親，我一定轉達?！边@會兒，周京臣五分醉，又灌了幾杯，七分醉了。

    整具身軀完全依靠程禧，壓著她。

    “上個月，在東城看見周副市長視察幼兒園，周副市長為公為民，風采依舊啊?！笔菽腥擞志戳艘槐?，周京臣喝了。

    程禧奇怪，周京臣一貫倨傲，他不想干什么，怎么勸，怎么求，也沒用，倒是難得隨和，來者不拒。

    所以，徹底醉了。

    從酒樓出來，秘書將周京臣扶進車里，“周夫人聯系不上您，聯系了我，問您順利嗎?！?/br>
    手機屏幕顯示通話中，他慵懶，“順利?！?/br>
    “你幾點到家?！?/br>
    “盡量早?！?/br>
    “禧兒呢？”

    周京臣沉默。

    “周阿姨...”程禧答復，“我送哥哥回去，住宿舍?！?/br>
    “明天是正月十五，你陪我燒香?！敝芊蛉嗣?，“你父親的骨灰在寺廟，該遷墓地了?！?/br>
    “我知道?！?/br>
    車內恢復了安靜。

    不知為何，今夜，和每一夜都不一樣。

    隱隱地不平靜。

    暗涌，神秘，甚至是曖昧。

    困住她，無可遁逃。

    “北航集團洽談了半年的訂單，被云航集團拿下了?！泵貢鴧R報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