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免有陰影，天氣惡劣，不坐車；除了舞蹈比賽，很少出遠門。

    “出差路過海邊，記不清幾次了?！背天谇懊孀?，他在后面走，“陪女人，第一次?！?/br>
    “你和關靚沒去過啊——”呼嘯的海風吹散了聲音，她手掩住唇，大吼，“你帶她去視察分公司，那里有濱海?！?/br>
    “沒去?！彼麘械?，走一步，歇一步。

    恣意，灑脫。

    “你不解風情，不浪漫?！背天刂煨◇π?，碎了的小貝殼。

    “我對她們解風情，你現在還不打翻了醋壇子，和我吵上天？”潮浪一窩窩涌上來，氣溫低，周京臣怕她著涼，替她披上外套。

    “漲潮了！”保安在崗樓上，揮動旗子，“那個穿病號服的！上岸——”

    海水滾向沙灘，烏泱泱的男男女女飛奔，絆了程禧一跟頭，周京臣扶住她，扛在背上，朝岸邊走。

    他腿長，步伐大，只是泥沙坑坑洼洼，腳下不穩，程禧摟住他脖子，似有若無挨著他耳朵噓氣，“哥哥，你多高？”

    “三米?！?/br>
    她趴在他后背，一顛一顛的，顛笑了，“綠巨人?！?/br>
    “巨人就巨人，綠什么？”周京臣惱。

    他發茬又剪短了，烏黑堅硬，程禧掌心磨了磨，“哥哥，你猜葉柏南在病房告訴我什么了?！?/br>
    周京臣握住她大腿的手，微不可察地一緊。

    第244章 你會娶我嗎？

    “他告訴我——”程禧揪著周京臣的耳朵，一邊講，一邊笑，“周叔叔和周阿姨離婚了，誰也不要你的撫養權?！?/br>
    男人一巴掌拍在她屁股，“胡扯，我什么年紀了？哪有撫養權?！?/br>
    “那我呢？”

    周京臣驀地發笑，“我撫養你?！?/br>
    程禧腦袋埋在他衣領內。

    “哥哥?！?/br>
    “嗯？”

    “我鞋子掉在海邊了?！彼廊辉谛?。

    “你就折騰我吧?！敝芫┏紝⑺畔?，原路返回。

    天海相融，他孤獨，惆悵。

    程禧掏出手機，背對他，瞄準鏡頭。

    照片里，近處是明媚的她，遠處是寂寞的周京臣。

    不該合在一起，偏偏又合在一起。

    是天意弄人。

    是一場空。

    程禧心窩酸疼。

    “哥哥——”她大喊，“你會娶我嗎?！?/br>
    他拎著鞋，踏過泥沙，“你想嫁嗎？”

    “你想娶嗎?！?/br>
    海浪吞噬了周京臣的喊聲，她聽不清，他唇形已經止住。

    “你娶不娶？”

    他坐下，一副深意十足，“我回答完了?！?/br>
    “我沒聽見！”程禧軟硬兼施，“你重復一遍?！?/br>
    “過來?！敝芫┏级核?。

    她乖巧湊上去。

    海風是涼的，襯得他氣息是燙的，“不重復?！?/br>
    程禧攘了一把沙子，砸他，“你想娶，我不想嫁呢?！?/br>
    他躲過，“真不嫁了？”

    “你跪地求婚，我才考慮?！彼謸巫∨_階，晃悠著腿。

    “要求不高?！敝芫┏纪ε浜?，“還有嗎？”

    “一萬字的娶妻感言?！?/br>
    他不咸不淡瞥她，“什么內容?！?/br>
    “非我不可，沒我會死?！背天骖a一抹紅暈，“大庭廣眾之下宣讀，熱淚盈眶，感情充沛...不能敷衍了事?！?/br>
    周京臣舔著槽牙，沒反應。

    “哥哥——”

    “別叫哥哥了?！彼驍?，“叫冤家?！?/br>
    程禧盯著他。

    “無冤無仇的，不至于這樣?！敝芫┏己韲祼灹诵?，“而且，我這輩子沒為女人哭過?！?/br>
    他眼神微微閃爍。

    有些虛。

    哭過一次。

    在李家老宅。

    母親逼得太狠，集團四分五裂，李家、周家沒有寧日。

    他實在無力，一霎猶豫過，不如不抗爭了，認命了。

    又不甘心一生稀里糊涂，婚姻一潭死水。

    那一滴淚，麻木絕望到極致。

    不過，程禧不知道。

    傍晚。

    海港的燈塔亮了。

    暖黃的光，在一片霧靄中。

    潮水起起落落。

    蔓延上岸。

    程禧掰開腳趾，清洗縫隙的泥沙，“周叔叔為什么不當市長了？”

    “累了?！敝芫┏嫉奈餮澰谝焕死说暮Ｋ信轁窳?，浸入骨髓的冷澀，“退下來，休息?！?/br>
    “柏南說——”她動作停了，話也停了。

    他擰干褲口的水，蜷緊的拳頭青筋猙獰，“說什么?！?/br>
    “周叔叔以前犯過錯，辭職了，上面不追究；不辭職，會調查，處分?！?/br>
    周京臣手在顫。

    葉柏南說了這個。

    那程衡波呢？

    是沒來得及說，還是說過了。

    “周叔叔犯了什么錯？”程禧望向他。

    清澈無辜的眼睛，仿佛尖銳的刀刃，刺在周京臣的血rou。

    他胸腔不由自主地鈍痛。

    “我沒問父親?！彼查_視線。

    程禧的視線仍舊在他臉上。

    “餓不餓？”周京臣轉移話題。

    “餓了?！彼?。

    “何姨來煙城照顧你?！彼兆∷_踝，幫她穿鞋，“等家里太平了，接你回去?！?/br>
    她感受著周京臣手掌的繭子，一下下，磋磨她腳背，“你喜歡兒子，喜歡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