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圈熱乎乎的，在他掌心焐了很久，沾染了他的體溫。

    “只是戀戒?！?/br>
    “戀戒？”她不曉得這詞兒。

    “結婚有婚戒，戀愛有戀戒?！比~柏南一厘厘套入，摩挲著鉆石，也摩挲她手指。

    她蜷縮，“柏南...”

    “怎么了?！彼麤]松開，錯雜的手紋包裹住她。

    葉柏南云淡風輕，仿佛沒擱在心上，程禧反而不好太嚴肅了，“你送過我鉆戒，你忘了嗎？”

    “沒忘?！彼D身，后仰，上半身懸空在桅桿外，“女人收到禮物會開心，你開心了，我也開心。對于我而言，錢最廉價，最不值錢?！?/br>
    程禧打量鉆戒，“哪個女人嫁給你，挺幸福的?！?/br>
    “你不嫁嗎?！比~柏南伸直腿，動作隨意，但神情莊重。

    她抿唇，斟酌，“我配不上你?！?/br>
    “什么是配，什么是不配？”他揚眉梢，“我不缺錢，不缺勢，我不需要有錢有勢的女人，我需要純粹和凈化我的女人?！?/br>
    程禧不搭腔。

    “禧禧?！比~柏南凝視她，“如果有一天，我隱居在南方一座小村莊，有院子，有花草，有一切你喜歡的東西，你愿意陪我隱居嗎?！?/br>
    “那你愿意嗎？”程禧凝視一池的水。

    “愿意?！彼患偎妓?。

    橋上刮過一陣風，吹得他襯衫鼓起，颯颯烈烈，又不可捉摸。

    “真的愿意嗎?！?/br>
    葉柏南的臉微微起了波瀾。

    程禧繞過他，朝橋尾走。

    “看來，你不愿意，也不信我?！彼麗澣蝗羰?，“在你眼中，我別有所圖，不是托付一生的良人，對嗎?！?/br>
    她步伐慢，幅度小，葉柏南的聲音在耳畔，時強時弱。

    “禧禧?！彼忠淮螁舅?，“有人對你說了什么嗎？”

    程禧停下。

    “關于我?！彼Z調平靜，透著探究，“我與你之間?！?/br>
    “應該說什么?！彼嗍瞧届o，透著懵懂。

    “我很壞?！比~柏南晦澀。

    她心頭五味雜陳，走到游廊的轉角，回頭望了一眼。

    鴉青色的天，灰白的橋。

    葉柏南整個人愈發深沉，消寂。

    ......

    入夜九點。

    周京臣去了一趟主廂房。

    老夫人不在。

    他又趕去祠堂。

    門敞著，穿堂風潮漉漉的。

    “姑婆?！?/br>
    老夫人不急不燥的，“上三炷香?！?/br>
    周京臣點燃香，跪在蒲團上。

    “跪地上?！崩戏蛉嗣?。

    他挪開蒲團，祠堂沒有鋪木板，怕著火，是水泥地，硬邦邦的，他活了小半輩子，沒遭過這罪，硌得蹙眉。

    “李家祠堂有七十座牌位，供奉了五代人。清朝封過王侯，民國做過司令，也有大財主，百年基業傳承，從未衰敗?！崩戏蛉饲弥爵~，祠堂空曠，有回音，一下下震得頭皮發麻。

    “你太公是長子，家族器重他，他也爭氣，不闖禍，不紈绔，二十五歲挑大梁，接管了商鋪、糧食店和銀行，又服從安排和一位政府千金聯姻。后來，發妻亡故，他不惜和家里反目，要娶洋女人。她在國外有一個吸毒的丈夫，你太公花了大錢賠償那男人，接回了她。最初你太公的母親極力阻止，甚至鬧自殺威脅他，可他著了魔似的，絕食，酗酒，逛窯子，自甘墮落?！?/br>
    周京臣一言不發，聽訓。

    “再后來，家里拗不過他，同意了?！崩戏蛉司従徴酒?，將木錘放在供桌上，“精心栽培的長子，一旦一蹶不振了，損失更大，娶一個貧民窟的洋妞，總勝過兒子毀了吧？”

    老夫人審視他，“你太公的結局，你猜一猜?！?/br>
    周京臣胸腔悶堵。

    他明白，老夫人在警醒自己。

    太公是獨生子，他也是；太公一意孤行，娶了家族不接受的女人，用自暴自棄的方式抗衡父母，抗衡家族，李家和周家都不允許他如此荒唐。

    “我不了解太公的結局，母親沒講?！?/br>
    老夫人眼神犀利，盯著他，“若是結局慘烈，你重蹈覆轍嗎？”

    周京臣握拳，“李家既然沒有衰敗，證明太公不是罪人。我只要保住李家的家業，作出和太公相同的選擇，又有什么錯？”

    “你是真倔啊?！崩戏蛉撕莺荽了~頭，“跪著！”

    老夫人呵斥完，去祠堂的二樓。

    關上門，落座，“聽清了嗎？”

    “聽清了?！敝芊蛉俗趯γ?，臉色凝重，喪氣。

    第211章 周公子賣藝不賣身

    “你攔不住京哥兒，他脾氣犟，真翻了臉，你周家唯一的兒子，要不要了？”老夫人掀開鍋蓋，取出一碗羊奶甜酪，“禧兒和柏南在一起，是你的意思吧。她是歡歡喜喜的，還是那些相親對象太下三濫了，她嚇壞了，正好柏南條件出眾，你又逼她，她不敢不屈服你，才答應的？”

    “姑媽...我今天給您交個底?！敝芊蛉斯Ｖ弊?，表情瞬息萬變，“我確實讓京臣聯姻，但我沒有私心，他越強大，靠山越多，李氏的家業越穩固。另外...他即使不聯姻，也不能娶禧兒！”

    老夫人撂下勺子，“嫌名聲不中聽？”

    “禧兒的父親自殺，是淮康為了自保，故意見死不救?！敝芊蛉送崎_椅子，在屋里轉悠，“倘若程衡波活著，她母親不至于精神病，程家不至于家破人亡。禧兒萬一知情...恨京臣，恨周家呢？她沒本事，柏南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