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摩克利斯之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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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槿煙猛地抬起頭,那雙盛滿水光的杏眼直直地看向任佐蔭:“學姐很溫柔,會聽我說那么多無聊的話……也會一個人悄悄練習很難的鼓譜到很晚,那種執著的樣子……特別耀眼?!?/br> “還有。學姐也會受傷,也會難過,但從來沒有遷怒過別人,每次看到學姐疲憊的樣子……我就……” 她的聲音哽了一下,卻鼓起最后的勇氣: “我就……特別,特別想陪在學姐身邊。學姐……我喜歡你……” 青澀直白的話語,轟然在任佐蔭一片狼藉的世界里炸開。那“喜歡”兩個字如此直接,如此鮮活,燙得她不知所措。 我也有這樣令人憐愛的,溫暖的眼神???你怎么不轉頭看看我呢,你只要看一眼,你就該知道,我才是應該配得上你的呀….. 恐懼排山倒海般襲來。 她恍惚間看到了任佑箐的臉,冰冷的禁錮,角落里刺鼻的血腥味和羞辱的喘息。 可眼前,是蘇槿煙因緊張而濕潤的眼睛,里面盛滿了全然的信任和……一種毫無保留的,要將自己燃盡般的純凈光熱。 好亮。 你配得上嗎?低語般的嘲諷在腦中回響。 蘇槿煙此刻的眼神卻在堅定地反駁。 矛盾的漩渦幾乎要將任佐蔭的理智撕成碎片。理智知道前方是萬丈懸崖,可身體深處,靈魂深處卻告訴她。 答應她吧。 在任佐蔭驚愕失語,眼神混亂,防線搖搖欲墜的瞬間,蘇槿煙輕輕踮起了腳尖。 一個極其輕柔,帶著秋日陽光和皂角清香的吻,如同蝴蝶停駐般,小心翼翼地落在了任佐蔭冰冷干燥的唇角。 那觸感溫軟,短暫得像一個錯覺,卻瞬間點燃了任佐蔭冰封的感官。 極其細微的一聲抽氣從任佐蔭喉間溢出,蜻蜓點水般的一觸即離。 “對……對不起學姐!” 蘇槿煙立刻像受驚的小鹿般彈開半步,羞窘得不敢再看她,“我,我就是覺得學姐真的很好……很好……所以……所以……” “所以”之后,蘇槿煙似乎失去了語言能力,只是低著頭,手指用力絞著衣角,肩膀微微發顫,像個做錯了事等待審判的孩子。 但那副委屈又羞怯的模樣,那份毫無保留的傾慕,卻比任何情話都更有沖擊力。 可笑的愛情開端?任佐蔭你的眼光么? 毫無雜質的喜歡……都凝聚在這個笨拙又真誠的吻和那句“學姐很好”里。 理智的轟然崩塌只在一瞬。 所有的理智,權衡,在洶涌而來的疲憊和這絕望中對光明微不足道的渴求面前,潰不成軍。 “嗯……” 一個幾乎聽不見的單音節,從任佐蔭緊抿的唇邊逸出。 ! 幾乎在同時,一股幾乎凍穿靈魂的寒意毫無征兆地從側后方襲來。任佐蔭身體猛地一僵,血液瞬間凝固,一源自本能的恐懼攫住了她。 她緩而慢猛地轉頭看向陰影深處—— 就在幾米開外的轉角陰影里,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著一個身影。 是任佑箐。 她穿著那身熟悉的,價格不菲的私立中學制服裙,身形纖細筆挺,姿態依舊如同精心擺放的瓷器模特。 微微歪著頭,手里還拿著一個看起來像是剛剛在使用的素描速寫本和一支削得極尖的炭筆。陽光斜穿過枝葉,在她精致絕倫的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斑。 只有平靜。 平靜地看著她們,琥珀色的瞳孔在光影折射下平靜地流轉著詭異的光澤,深不見底。那張臉上依舊沒有過多的表情,沒有憤怒,沒有震驚,沒有極端的控制欲。 像一潭凍結的死水。 然而,就在任佐蔭驚恐的目光鎖定她的剎那,變故發生了。 任佑箐握著炭筆的手指,似乎極其輕微地,無法自控地收緊了一下,發出極其細微的“咔嚓”一聲輕響。 那支削得極其尖銳的鉛芯,在她指腹下應聲而斷。 一小截墨黑的斷茬,跌落在地,碎成了幾粒不起眼的粉塵,而她捏著剩下半截鉛筆的手指,指關節也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泛起死寂的青白色。 她沒有走上來,沒有質問,甚至沒有改變姿勢。 可那黑暗的凝視如有實質,帶著難以形容的穿透力,釘在她的身上,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蘇槿煙也順著任佐蔭的目光發現了陰影里的人影。 當她看到任佑箐那張冰冷絕美的臉時,有些疑惑的拉住了任佐蔭的手臂:“學姐……那是你,meimei么?” 任佑箐的目光極其緩慢地,如同冰冷的探針般,從驚魂未定的任佐蔭臉上,移到了蘇槿煙拉著任佐蔭手臂的那只手上。 她的視線在那只手上停留了足足兩秒。 然后,她緩緩地收回了視線,面無表情地轉過身,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陽光穿過枝葉縫隙,打在她挺直孤寂的背脊上,光線在她身上切割出銳利的明暗邊界。 沒有一句話。 ——我在看著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