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至于不甚流落到我手中,恐怕是因為某個不知內情的人偶然所為——因此林府的幫閑陸久之作為半個知情人,才被派來與我討要,原因則是縣試引起了提學官的注意,生怕查到這錢莊乃至……這樁度牒生意?!?/br> “我原只是覺得奇怪,這地下錢莊所用的桑皮紙是朝廷的做法,民間原本不該有?!被艟复ㄅ溃骸霸瓉砭故侨绱?,竟如此膽大包天?!?/br> 謝柏崢將所有物件物歸放回原處,與霍靖川道:“回去吧,此事須得從長計議?!?/br> - 度牒是一種官方文書,是庸朝官方的一種僧尼管理制度。只有持有度牒的僧尼才可以免除徭役,才是合法出家。 在古代,是不可以隨意出家的。 具體規定各個朝代都不相同,以謝柏崢熟悉的庸朝為例,因為涉及徭役,所以明文規定了家中獨子不可出家。 對年齡也有要求,男子需年滿三十五歲、女子則需年滿四十歲方可出家。另外還要看時局,如遇到洪災、干旱這種天災,也是不允許出家的。 即便是拿到了度牒僧尼,仍要參加兩年一回的考核,考核不過便要收回度牒,可謂是十分嚴格。 可是這背后卻誕生了一條產業鏈——一旦拿到度牒,便不需要繳稅了,哪怕曾經是逃丁,也可以上岸,尤其在災年里更甚。 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是一介普通書生能管得了的。 可謝柏崢卻是不得不管,一個是因為要還原主清白,另一個是……霍靖川的沉默令他感覺很奇怪。 霍靖川似乎是想管的,但是又不好意思說。 謝柏崢問他:“你怎么看?” 霍靖川自然曉得其中厲害,怕他一介書生不知深淺地一腳踩下去不知道要怎么收場,糾結道:“我能說嗎?” 謝柏崢輕松道:“嗯,說吧?!?/br> 霍靖川這開口:“此事背后必有朝中官員參與,度牒在各府都是有定數的,憑空出來幾千份,絕不是民間所為?!?/br> 謝柏崢了然:“你是想提醒我這背后有大魚,我這樣的小蝦米容易被一口吃了?” 霍靖川卻道:“我是希望你萬事小心?!?/br> “既然不是要阻止我,那就將你知道的事都告訴我?!敝x柏崢邊走邊道:“剛好前頭有一個餛飩攤,我去買一碗餛飩吃?!?/br> “我一邊吃,你一邊說?!?/br> 霍靖川雖贊賞他這一份“大將風度”,卻也并不意外,只這一日便知道這書生絕不是個書呆子,他心中自有乾坤。 霍靖川與謝柏崢仔細分說,大致都與他后世了解的相同,只是朝廷對于僧尼的管理機構,卻是與他料想不同。 即便有度牒存在,官方對于僧尼的管理卻是設立了專門機構。最高機構是府一級,往后是各州、縣。 這些機構名叫僧錄司,不受各府州縣管轄,簡直可以說是一個三不管地帶。甚至,連各府的僧錄司也是各為其政。 好大的一張犯罪的溫床。 …… 謝柏崢聽完,沉默了。 這種情況,官方竟然任由其發展?霍靖川默了默鼻子,心虛解釋:“皇兄日理萬機,且每年簽發的度牒數量也是有定數的……” 謝柏崢放下碗,掏出銅板付了買餛飩錢。 霍靖川默默跟上他。 謝柏崢出聲:“我在想一個問題……” 霍靖川連忙道:“嗯,你說?!?/br> 謝柏崢問道:“今日我們見到的那個小廝,他定然不是小廝。他穿著小廝的衣服,卻穿著僧人的鞋,對陸久之的態度并不是小廝的態度——” “這樣看起來,這錢莊背后恐怕就是寺廟了,一個和尚開了錢莊,還是個姓曹的和尚?!?/br> “你如何知道他姓曹?”霍靖川問。 “因為這錢莊就叫曹氏錢莊?!敝x柏崢提醒:“欠條上寫了?!?/br> “……” “出家人,還是個放不下紅塵往事的出家人?!敝x柏崢念道:“可這件事與林家又有什么關系?林家公子想借一千兩的借條給我下套,為什么偏偏選了這個地下錢莊?” “他肯定是知道這個錢莊和林家有關,或者索性就是林家的地盤?!敝x柏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個激靈:“林公子的父親是布政使司副使,布政使司除了管理各級官員,還掌控一省的財政賦稅!” 謝柏崢這話一說出口,自己先吃了一驚。 怪不得一個小小的縣試竟然還在歷史上留下了懸案,原來背后有這樣一條暗線!此事要如何公之于眾才好呢?直接一紙訴狀么? 謝柏崢說著搖頭,那恐怕是不行的。 哪怕這一紙訴狀告上了府衙,恐怕也是發還給縣衙,縣衙再扔給僧錄司自查。自查又能查出什么,恐怕只會是他這書生誣告。 指不定反倒是他要被問罪。 既然這條路走不通——在府一級解決不了,那么就要引起朝廷的注意。謝柏崢又道:“朝庭派下來的欽差是查科舉案的,這兩個案件要怎么聯系起來,又不至于將我也卷進去?” 霍靖川見他自言自語的樣子,在心中默默評價:“這樣自言自語,確實嚇人?!?/br> 謝柏崢兀自思索,并不理會他。 謝柏崢見他走路時低著頭,只好在一旁任勞任怨地替他看著路。 不久,回到家中。 謝柏崢眉頭緊鎖著,抬頭便見祖母、母親與jiejie也是滿臉愁容地在門口等著。蘇氏道:“兒啊,你可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