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蘇晚之所以反應這么激烈,因為她腦海中又出現了一些畫面, 是與現在差不多的對話,她對面是中年的傅白榆,她人之將死也沒什么顧慮了,很直白地問他為什么以前和她上床,就皺眉很難受想吐一樣?他也說是因為那時蘇晚喝了酒的原因,因為以前有不好的經歷: 那時年紀小, 可少年的容貌隨著年齡的增長愈發秀氣, 傅外婆為了省錢讓傅白榆頭發留的老長了才會帶他去剪, 因此那張漂亮到極致的臉雌雄莫辨, 村里老光棍喝醉后可能是認錯了性別想侵犯他……雖然沒得逞, 那人后來也因為山體滑坡死了。 可從此后他對酒精就格外的反感,也不喜歡和人接觸。 和蘇晚親密接觸那幾天, 雖然他很喜歡很刺激,可終究還是沒忍住自己對酒精本能的生理性厭惡。而且從那以后蘇晚就對他很冷漠, 他還以為是自己技術差傷到了她, 后來也強迫自己不再想那事。 中年傅白榆清冷的神情說出的話十分自然。 蘇晚回想了一下, 她好像確實是為了壯膽每次都喝了點??蛇@是什么鬼記憶???她沒聽錯吧?什么叫雖然很喜歡很刺激……這說話時的語氣跟表情,讓她很懷疑, 這是她認識的冷清傅白榆嗎? 大抵是蘇晚面部情緒外露的有些精彩,傅白榆垂眸看她,輕聲詢問:“你怎么了?” 她捂住傅白榆的手,能感受到他說話時熾熱的呼吸,手心酥麻,心臟跳得厲害,蘇晚帶著羞恥感忙又縮回了手,“沒事?!?/br> 雖然她不愿意劃開傷口給別人看,也不想看別人的傷口??蔀榱蓑炞C自己的猜想,蘇晚還是問道:“你是不是想說你小時候被醉漢欺負過,所以討厭酒味?” 傅白榆眼里露出疑惑,“對?!?/br> 看來記憶是真的,蘇晚愈發迫切想找心理醫生催眠一下,看能不能找回自己這些沒有的記憶。 是不是她真的虧欠他,所以這輩子面對他才會心神紊亂?蘇晚潛意識覺得自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蘇晚紅唇微張想說什么,最終還是沒說,默默地把水杯遞給他,“你先把水給小望端過去?!?/br> 她明顯一副不愿意多說的樣子,傅白榆垂下不解的眸色,沉默不言離開了。 望著他的背影,無端地對傅白榆生出些相同遭遇的憐惜,蘇晚搖了搖頭,準備處理地上的酒漬,她撒了點柴灰掩蓋再用掃把掃掉,又接了一盆水沖洗干凈。 外面天也黑了,蘇晚把燈打開,將就鍋里的水把家里剩的一點面條下了,還去院子里摘了一個熟透的西紅柿,拿出柜子里的雞蛋,她準備做個簡單的西紅柿炒蛋的蓋澆面。 沒什么技術含量,面做得很快,三碗面端到桌上,蘇晚抬頭時正好看到門外往廚房走過來的傅白榆,道:“別進來了,你帶小望過來,吃飯了?!?/br> “嗯?!?/br> 然而下一秒,蘇晚聽到傅白榆離開的腳步聲停下了,居然又折返回來了,兩人面對面,昏黃的燈光從頭上照過來,將他的的身影包裹住蘇晚整個人。 蘇晚抬起眼簾,人站在她面前,她有些莫名。 只見傅白榆從衣服里抽出一張手帕,遞給她一邊指了指臉頰,“這里有灰?!?/br> “哦?!碧K晚沒接,隨手用衣服擦了擦,能看到傅白榆面上一閃而逝的失望。 很快,傅望舒被帶了過來,他一直翹著嘴角,仿佛很開心,“mama?!?/br> “嗯,快坐好吃飯,身體還難不難受?”蘇晚把筷子分好后問道。 傅望舒搖了搖頭,挑了個離mama近的位置坐下后,盯著面前的面條,用雙手捧過屬于自己的小碗面條。 蘇晚余光瞥見傅白榆還沒動靜,就站在一旁,看她的眼神,好像在詢問自己可不可以坐,蘇晚無奈了,都到這份上還不好意思吃她的飯嗎? “愣著干什么,坐下吃飯吧?!?/br> 見蘇晚開始吃了,傅望舒也小口地吃了起來。 蘇晚不動聲色地看了眼,父子倆吃面的姿勢都一樣,也真的有人能做到吃面不發出一點兒聲音。 她沒問傅望舒味道如何,她自己都覺得味道一般,太寡淡了,不能和傅白榆的廚藝比,她就不自取其辱了。她吃的慢,父子倆也不快,或者是故意放慢了速度等她一起吃完。 蘇晚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想到父子倆今晚的住宿,“你們今晚……” 蘇晚瞥了眼飯桌上心臟不好的小朋友,他咬著筷子,眼巴巴地看向自己,蘇晚把到嘴邊的話囫圇了一圈變成:“你們今晚要不將就一下,等會兒小望和我睡,傅白榆你睡旁邊那間,不過沒有床只能睡地上,有塊地毯是新的?!?/br> “好?!备蛋子芪罩曜幽缶o的手頓時松開了,想說什么,最后把自己想好的已經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吃好后,傅白榆起身將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好,“你去休息,我來洗?!?/br> 蘇晚沒拒絕,住她家讓人干點活不過分吧?而且在火車上幾天沒洗澡,蘇晚現在哪哪都不舒服。 剛剛她做好飯就往鍋里加滿了水,現在大熱天的,洗澡水也燒不了多久,蘇晚沒再管他們,自己回到房間隨意拿了一套襯衣長褲放到衛生間后,準備去廚房提水。 傅望舒正坐在小板凳上看著他爸爸洗碗,見她進來,仰起臉蛋,有些好奇的看著她倒水,蘇晚瞥了眼他汗濕的頭發,有些猶豫道:“要我幫你洗澡嗎?” 她真的很不稱職,還沒有給他洗過澡。 低頭洗碗的傅白榆聽出了她話里的猶豫,立馬說道:“你先去洗吧,我等會兒幫小望洗,而且現在他自己會洗澡了?!?/br> 傅望舒眼睛亮晶晶的看著mama,臉上隱隱羞澀的表情來。 蘇晚看得心里一軟,彎腰和他對視,道:“自己會洗澡了?真厲害?!?/br> 她知道傅白榆對孩子養得很精心,品行也教的很好,雖然小望身體不好,但盡可能的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所以就算他是她認定的唯一的孩子,她以后也不會跟傅白榆搶撫養權的。 第41章 第 41 章 一夜過去, 第二天醒來蘇晚腦袋有些暈沉,干凈的陽光透過窗戶的縫隙折射進來,麻雀在院墻上嘰嘰喳喳地叫著, 她把凌亂的長發別到耳后,起身還有點沒回過神, 伸手去摸, 身側的床鋪已經沒了余溫。 睡她旁邊的小孩去哪兒了? 已經起床了?她昨晚還想著早點起來帶小孩兒去掛號,現在也有所謂的專家號,難搶的很, 沒想到還是起晚了。 蘇晚揉了下惺忪睡眼,因為表賣了,也不知道現在什么時辰了,不過生物鐘在也不至于太晚,偏頭左右看了看,人確實不在房間, 只是床頭柜上疊放了她和傅望舒昨天換下的衣服, 晾了一夜衣服已經干了。 很規整,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疊的。 誰準他進來的呀?蘇晚一邊抱怨著一邊用指腹觸了觸小衣服, 是傅望舒前兩天穿的那件帥氣海軍衫, 蘇晚翻開了它,細細地端看了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也不知道是懷著怎樣的心態,只是覺得這小衣服讓她感受到了久違地溫情, 雖然習慣了孤獨, 可誰又能真的不渴望親近自己的血脈, 軟軟糯糯的就這么靠著你睡覺。 衣服上有個不起眼的破洞,蘇晚翻身下床, 拿了書桌上的針線,坐在床沿上捏線穿針,她手工做得非???,不一會兒一條完美的針腳出現在衣服上,她用藍白色的線繡了只小海豚上去遮住了小洞,配著海軍衫也不突兀。 蘇晚疊好被子又把自己的衣服放進柜子,余光看見那幾件蘇母帶來的衣服,差點忘了把它們收起來。 衣服很漂亮,有淺綠色的束腰荷葉邊連衣裙、清新的碎花裙、藏青長款百褶裙、白色的燈籠袖上衣……可她不是那個哄兩下就好的小孩了。 蘇晚三下五除二的拿了個布袋裝好,和昨晚整理出來的那些多出來的東西放在了一起,準備找時間交給蘇聰,隨后穿戴整齊趿著拖鞋出門,轉了一圈,院里和隔壁房間都沒人,但傅白榆的東西還在,應該不是走了,也不知道他們父子倆跑哪里去了。 搖了搖頭準備去洗漱,在衛生間簡單潑了些涼水洗把臉,她對著鏡子發了許久的呆,雖然不想他們闖進自己的生活,可現在都沒有傅望舒的病重要。 她帶給他的,她狠不下心…… 聽到院里有敲門聲,蘇晚從手上取下皮筋三兩下將頭發利落扎在腦后,走出衛生間,清晨帶著草木氣息的清新空氣隨風吹入鼻息,扎起的黑發被風吹起。 開門后入眼是肌理線條明晰的上半身,偏白的皮膚緊致,幾條結痂的疤痕,在陽光中蓬勃的荷爾蒙撲面而來,清晰的腹肌, 緊窄腰身,傅白榆身后還背著一捆柴,手上提著什么東西…… 蘇晚微抿著唇,桃花眼微上挑,隨后默默地移開了視線,睫毛安靜垂著。 這人也不怕被人當流氓抓起來。 視線對上一旁的傅望舒,她可算是知道傅白榆消失的上衣跑哪兒去了,他穿著拖地的黑襯衣,手上抱著自己的衣服,臉上還有rou粉色的新鮮傷口,頭發也濕漉漉的,蘇晚心頭微顫,忙問道:“你怎么搞成這樣了?” “不小心摔跤了……”傅望舒聲音顯得有些低,可憐眼巴巴的盯著她。 傅白榆對上蘇晚責備的眼神,對她輕聲解釋道:“剛剛和我出去逛了逛,因為不熟悉路況,不小心讓小望掉小溝里了?!?/br> 蘇晚無語地瞥了兩人一眼,“先回去洗洗,把衣服換了?!?/br> 帶著小孩快步回到房間,見傅白榆也跟著進來了,蘇晚忙把人支走,“你進來干嘛,先去給他燒水呀?!?/br> 瑩白肌膚晃得她眼花,也好看的要命。 “好,你先吃點東西?!?nbsp;傅白榆放下手里那袋東西后,背好身上的柴準備離開,他進來的目的也只是想把早飯交給蘇晚吃,沒穿上衣他也有些不自在。 蘇晚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傅白榆下意識打斷她,帶著些許無措,“我先出去了?!?/br> 生怕晚一步就聽到蘇晚拒絕的話。 背影漸漸消失在走廊,一旁的傅望舒開口了,“mama,這是爸爸給你買的早飯,芝麻餡的包子,我們已經吃過啦?!?/br> 蘇晚哦了一聲,“好吃嗎?” 傅望舒點頭,生怕mama不相信,語速奇快的回道:“好吃的?!?/br> 不過蘇晚沒打算現在吃,她要先找到之前裝修時受傷買的藥水把他傷口處理一下,看著不然她看著老是覺得不得勁。 不過傅望舒不知道,小心翼翼的問正在找東西的蘇晚,“不吃嗎?” “等會吃,你先到我面前坐好?!?nbsp;她讓傅望舒坐到書桌前的椅子上,上前一步,靠在桌子上拿毛巾替他擦干凈濕漉漉的頭發,又用清水給他傷口周圍擦干凈,擦了消毒水,藥等他洗完澡再涂。 傅望舒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人,直到一側的臉龐被伸出的一根手指,輕輕碰了下,“疼嗎?” 她語氣里下意識地就帶著安撫的意思。 語氣太過溫柔,傅望舒回過神來,唇角的笑意轉瞬揚起,抬起頭糯聲糯氣對mama道:“不疼?!?/br> 小孩臉上的皮膚太嫩了,隨著時間流逝看上去愈發嚴重了,一小塊擦傷周圍已經紅腫。蘇晚挑了挑眉,怎么可能不疼?不過傷口處理好后,房間變得安靜下來。 閑來無事蘇晚便出了門,用院子里的水龍頭洗毛巾,視線一瞥,無意間注意到那零星幾個紅了的草莓,走了過去。 mama出門后,傅望舒臉上溫柔的指腹觸感仍舊明顯,不自覺的用小手碰了碰那里,有些不自在的蜷縮了下手指,那種溫暖感覺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他想他會記好久好久。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突然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傅望舒不小心按在傷口處,輕微的“嘶”了一聲,快速地收回了手指。 “手不要摸傷口,也不能碰水,知道嗎?”蘇晚拿著手里洗干凈的草莓進門,自然是看到了他剛剛的舉動,立馬叮囑道。 這句話讓小孩白玉似的臉龐泛起了薄紅?!班??!?/br> 蘇晚注意到他的臉紅,笑了笑,原來和其他小孩兒一樣好動啊,自尊心還強,會臉紅,她把幾顆草莓墊著干凈的手帕放在書桌上,自己小口咬著一個,另外一個遞給了傅望舒?!斑?,給你吃?!?/br> 纖長玉指拿著紅艷艷的草莓,煞是好看,傅望舒愣怔,看著那顏色好看的草莓, 好奇地低聲問道:“mama,這是什么?” 蘇晚看到他睜圓眼睛,遲疑地盯著她手里的東西,解釋道:“這是草莓,吃的水果,我嘗過了,很甜?!?/br> 見他遲遲不拿,只好抬手把草莓放到他嘴邊。 傅望舒小口咬住草莓尖,從蘇晚手里接過自己拿著吃了。 “好吃嗎?”這個季節草莓早就下市了,現在能長出幾顆也算是幸運,草莓苗還是她買菜種的時候菜農送了幾顆,個頭小味道甜甜的蠻好吃的,她這也是第一次吃自己種的草莓。 “嗯,很甜?!?/br> 傅望舒吃得眼睛亮晶晶的,單純美好得讓人忍不住想親近他,再對他好點。蘇晚吃完嘴里那個沒再吃了,忍不住頻頻打量他,臉頰有點嬰兒肥,一顆小小的草莓也要分幾口才能吃掉,吃東西時跟個可愛的小倉鼠一樣,吃到好吃的會一臉滿足。 由于她的視線過于專注,小孩兒察覺到了,但當他抬眼對視時,蘇晚已不自然地轉移視線,漫無目的地整理著書桌上的東西。 桌上堆著些高考書,她有好些天沒看了,好在她志不在今年,最近也沒精力搞這個了,現在最關鍵的是賺錢給孩子治病,蘇晚想了想就把書收進了柜子。 見傅望舒望向放在角落的小提琴盒子,他應當對這個還蠻好奇的吧。這么一想,蘇晚把盒子打開放在桌上中央,拿出琴熟練的調音,雙眸微抬,“這是小提琴,一種樂器?!?/br> 她前世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靠拉小提琴在國外討生活,教學生,去餐廳表演……直到手術后傷到了神經,再也拉不了,也失去了生活來源。重生后也不是沒想過靠這個技能掙錢,可現在很多家庭溫飽問題都沒解決,哪有閑錢學藝術,誰找她學啊,又不是什么大師。 調完音后蘇晚簡單拉了幾個音,便聽到傅望舒抬手鼓掌的聲音,他鴉羽般的睫毛下眼底盛滿星光,“mama,很好聽?!?/br> 蘇晚垂眸,嘴角微彎,拍什么馬屁啊! 不過來著于眼前小孩的夸贊終究和別人是不同的,這種感覺很是新奇。蘇晚輕輕一笑,她重新緩緩將手搭在琴弦之上,緊接著,修長干凈的指尖輕輕撥動琴弦,琴音如流水,一首輕快的樂曲傾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