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傅望舒打著點滴身子一動不動,卻張大眼睛,看著mama熟練地削下果皮均勻地打圈落下來。 “厲害吧?”蘇晚停頓片刻問道。 被他這么盯著看蘇晚還有些不自在, 也不知道以前他爸爸給這小可憐吃過蘋果沒有。 “嗯?!备低纥c點頭應她,繼續盯著她手看。 等蘇晚削好兩個蘋果后,鐵柱的聲音同時響起,“阿姨,我給叔叔換好衣服了?!?/br> 蘇晚轉頭果然就見傅白榆身上整整齊齊地穿著病號服。 只是一看到傅白榆這臉,她心底又涌起那種莫名其妙的愧疚心疼感, 這讓她頭皮發麻, 蘇晚立馬轉頭。 她實在不喜歡這些情緒。 感覺好像她在惦記著他, 或者是在偷偷喜歡著人家?所以現在見傅白榆受傷很心疼。 不, 這怎么可能呢。 不過—— 經過這幾回的情緒波動, 她算是明白了,這人她以后得離遠點, 誰知道她身體里這些涌起的情緒會不會讓她哪天發瘋。 快速收拾好情緒,蘇晚微笑著, 放下刀把手里的蘋果遞給了鐵柱, “給你吃?!?/br> 鐵柱連忙擺手道:“我不要?!?/br> “妹子, 他真的不要,小孩兒又沒做什么事, 哪能讓你這么破費,快拿回去?!辫F柱媽也跟著勸,她是知道的,這北方來的蘋果可貴了。 推辭了幾下,蘇晚還是成功把削好的蘋果塞到了鐵柱手里,見他臉漲的黑紅,手足無措的樣子顯得十分拘束。 蘇晚怕他拿著也不好意思當她面吃,轉頭又看向安靜的傅望舒, 把剩下那個削好的蘋果, 切成小塊兒放在干凈手帕上,遞了給他。 “我去趟廁所,你自己乖乖吃蘋果?!碧K晚想去洗下有些黏乎的手。 傅望舒乖乖地點頭,“好?!?/br> “麻煩大姐您幫我看一下小孩,別讓他亂動手上的針頭?!?/br> 鐵柱媽和善地回道:“你放心吧,我會看著點的?!?/br> 蘇晚離開前,瞥見傅望舒把削好的蘋果放在了一邊,沒打算吃的樣子,還催促著他:“快吃呀?!?/br> 傅望舒抿緊唇,搖了搖頭。 事實上,據她目前對傅望舒的了解,如果她說什么,這小孩肯定會乖乖點頭答應。 可有的時候也特別固執,就像現在一樣,仿佛她說什么都不會說通他的樣子。 “不想吃?還是不喜歡吃?” “我不想吃?!备低胬^續搖搖頭。 他要等會兒和mama一起吃,還要給爸爸留一些。 “不想吃?那我把這個蘋果也給鐵柱哥哥了?!?/br> 聽到蘇晚的話,傅望舒立刻用吃驚的眼神飄向蘇晚,另一邊坐著慢慢啃蘋果的鐵柱連忙擺擺手,生怕蘇晚再給他蘋果。 面前的小孩顯然有些懊悔,看來傅望舒也不是不想吃嘛,蘇晚輕笑一聲,拿了一塊蘋果往他嘴巴里塞:“好吃嗎?” 一小塊蘋果就讓傅望舒小臉吃得鼓鼓的,“好吃?!?/br> 在蘇晚的視線下傅望舒也拿起一塊,喂到她嘴邊,并用期待地眼神示意她張嘴。 “給我?”蘇晚大膽猜測道:“所以你不想吃,是想等我一起吃?” 傅望舒臉頰浮現了淡淡的紅,點點頭“嗯?!?/br> 當然蘇晚知道他肯定也更想留給他爸爸,明明知道答案,但還是會因為他這舉動開心。 蘇晚起身,隨口說道:“其實你直接把想等我一起吃說出來,我會更開心。而且就像剛剛一樣,有的東西你不說,不要,也不爭取,有可能很快就是別人的了?!?/br> 傅望舒看著mama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蘇晚出門沒走兩步,就見迎面走來了幾個干部打扮的人,蘇晚多看了兩眼,目光接觸到最后一個禿頭的矮胖中年男人時,蘇晚忍不住渾身一顫,冷水從頭而下的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冰冷下來,那些刻意忽略的回憶又回來了。 他怎么會在這。 在眼神對視上的一瞬間,蘇晚終于反應過來了快步轉身離開,每一步都很沉重,艱難地跑到了樓下的廁所。 鎖上門便是抑制不住地惡心干嘔,蘇晚打開水龍頭,使勁地洗著臉,她現在只感覺到那些惡心的口水仿佛還黏在臉上。 “晚晚,媽聽說你同學他爸爸是革委會的主任,你去求求他,讓他們放過我們家,別讓我和你爸下放?!?/br> “媽求你了?!?/br> “你快進去見同學,媽不好進去,就在門口等你?!?/br> “你怎么這么沒用??!是不是還端著大小姐的架勢,我讓你跪下求他們,你跪了沒有?” …… 對啊,現在才一九七八年,他還沒死。 蘇晚任由水流嘩啦啦沖到手上,直到雙手泡的發白,狂跳不已的心終于緩了點。 此刻她的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離開這里。 第29章 第 29 章 時隔這么多年, 她依舊會害怕的顫抖,蘇晚也不知道是在怕那個惡心的男人還是代入了十六歲無助的自己,畢竟從那天起,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個沒人愛的可憐蟲,原來那個笑起來溫柔可親的母親, 不會是她的避風港。 蘇晚不知道蘇母想沒想過十六七歲的女兒進了那風評并不好的陳家會遭遇什么?蘇父知不知道這件事?她一直都想不明白, 也想了很久,終究沒有得出答案。 此后的很長一段時間,蘇晚充滿著不安全感, 她活的渾渾噩噩,就連他們準備下放沒打算帶上自己,蘇晚也渾然不在意,周圍人都說父母不帶她是為她好,可留她一個女孩無依無靠在城里會經歷什么,蘇母作為一個漂亮女人會不知道? 她總在夜深時候被噩夢驚醒, 想起當天的情形, 依舊很慶幸陳材他母老虎一樣壯的老婆帶著蘇晚那有些癡傻的女同學及時回了家, 陳母看到她后, 面無表情地把男人打昏了過去, 還態度強硬地幫嚇傻了的蘇晚整理好頭發衣著,再讓她出了門。 雖然陳母面對蘇晚時面帶不善, 但蘇晚依舊感激她,如果不是她的出現, 那天也許會成為蘇晚人生中無法抹去的污點。 很可笑的是, 答應要等她的母親并沒有在外面, 而是聽說老宅要被沒收了而急急忙忙回了家。 蘇晚曾經也會找很多個理由給他們開脫,可現在終究是不愿意再去猜測了, 已經沒什么意義。 ******** 等蘇晚離開后,幾個干部來到傅白榆病房門口。 “陳主任,怎么了?” 察覺到他的異樣,陳材身旁的曹鎮長側頭,討好著笑問他。 中年富態男人轉過頭來,若有所思道:“沒事,剛剛那女同志是從這間走的?” “好像是這間病房?!?/br> 都什么時候了,還老不正經的,不就是看人家女同志漂亮,又想搞到手占便宜。 曹鎮長忍住翻白眼的心,可誰叫人家是申市下來積累政績的大領導呢,只能繼續道:“我記得護士說這間病房住了李根和傅白榆,對了還有小傅他得病的兒子,那可能是小傅的家屬?” “哦?先進去吧?!标惒南肓艘蝗?,已經把蘇晚認了出來,漂亮的人總是讓人過目不忘。 當幾人進到病房的時候,陳材著重看了幾眼坐在病床上輸液的小孩,看得出來,這小孩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一看就知道身體不好,但父母養得很不錯,清秀極了。小孩和躺在一旁病床上的男人很像,同時的確也是和蘇晚像的,不難猜出三人的關系。 因為受傷的兩男人都沒醒,曹鎮長幾人就只跟鐵柱母子倆象征性地慰問了一下,等秘書把他們帶來的一點糧食水果放下,還沒待幾分鐘就準備走了,他們還得去看望其他受傷的一些礦工。 出門后,陳材背著手走在前面,曹鎮長不得不邁著小步跟在身側,就聽到他突然道:“你知道那小孩兒得了什么病不?” 啥病,他還真不知道,曹鎮長立馬招手讓秘書去打聽了。 沒一會兒,秘書氣喘吁吁回來了,“陳主任,醫生說是心臟病,要開刀挺難治的?!?/br> 陳材立馬問道:“要花不少錢吧?” “應該是,少不得幾千?!?/br> 嘖,以前這姑娘嫩的時候沒得手,現在母老虎也不在身邊,想想還真是不甘心,一個想法便在陳材心里生成了。 走到沒人的拐角處,陳材對曹鎮長開口道:“現在上面的人忙著救人,可總歸要事后追責的,這次事故死了不少人雖然可以少報點,但少不得抓幾個人擔責,你兒子是管設備的,有點危險?!?/br> 可不是嘛,當初圖這工作清閑工資高才讓兒子做的,沒想到現在出了這么大的錯,關鍵這次事故多半問題就是出在設備上,就連曹鎮長自己都危險的很。 人陳主任自己倒是多的是法子脫身,因此依然優哉游哉,倒是曹鎮長擔心的不行,怕兒子吃槍子兒。 “我這有個想法,你聽不聽?” “好好好?!?/br> 曹鎮長湊過去,陳材低聲說:“給你兒子找個替罪羊?!?/br> “找急需要用錢的,那種嘴最嚴?!?/br> 曹鎮長猛地呆住。 結合剛剛的事,他腦筋一轉,陳主任難道是在提示剛剛那個小傅? 對這個提議,曹鎮長避免不了的心動,都是老狐貍,他當然也知道陳主任的某些其他想法,也是,等男的一坐牢了,他不正好可以輕松霸占人家的妻兒。 可那關他什么事。 看到曹鎮長一系列反應之后,陳材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第30章 第 30 章 病床上的男人雙眼緊閉, 清雋的眉頭微微皺起。 傅白榆正在做夢。 那是在一個監獄門口,剛出獄的傅白榆看著久違的陽光有些疑惑,不知為何, 刑期還有幾年的他今天突然提前釋放。 疑問很快得到解答。 不遠處有兩個陌生的老人,緊張又期待地看著他, 旁邊跟著已經長成少年的傅望舒, 他旁邊還有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女孩。 看清女人的臉時,傅白榆有片刻愣神,她的眉眼實在是像蘇晚。 可終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