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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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曦文耳尖微紅,輕輕掙開:“做飯,你別分心……” 鍋里傳來番茄底料沸騰的香氣,咕嚕咕嚕的熱氣冒著泡。梁越笑了一聲,什么也沒說,道:“文文,你晚上和馬修約了視頻聊天嗎?” 池曦文“嗯”了一聲。 梁越說:“約的九點到十點?”池曦文點頭,梁越又道,“那我去樓下健身房,回來你也聊完了?!?/br> 梁越不常在他做心理咨詢的時候陪伴左右,一來心理醫生不允許,二來會給池曦文壓力。畢竟他也曾經是池曦文的壓力源之一。 所以晚飯后,梁越去樓下健身,池曦文開了和馬修的遠程視頻。手機里,收到了梁越的健身房視頻:“沒人,沒異性也沒同性?!?/br> 鏡子里倒映梁越只穿了短袖的身材,黑色t恤貼合著結實的胸肌和肩膀,勾勒出他寬闊的肩背線條,肌rou在微光中顯得輪廓分明。 “好,我馬上和馬修進聊天室了?!背仃匚拇掖曳畔铝耸謾C。 “shawn,看起來氣色不錯。上次你提到正在逐漸減藥,現在情況如何?”馬修問他。 “最近已經完全停藥了,”池曦文說,聲音平穩,“到現在還沒有什么反應,狀態基本穩定?!?/br> 馬修點了點頭,記錄下來,隨即補充道:“這很理想,shawn,說明你的自我調節能力有了明顯的進步。記得繼續保持這段時間的規律,別給自己太多壓力。你平時遇到情緒波動時,是怎么調節的?和leon在一起,有給到你幫助嗎?” 池曦文思索片刻,回道:“他確實給了我一些幫助……現在我們能更輕松地溝通,我也感到自己更能表達一些真實的想法,這和以前不太一樣?!彼D了頓,解釋,“他的性格有了很大的變化,以前那些令我不安的距離感消失了,我差不多每隔一會兒,就能收到他的消息,知道他在做什么?!?/br> 馬修露出驚訝的神情,溫和地說:“這確實是個大改變,或許他在逐漸調整自己以適應你們的相處方式。這種穩定感對你很重要,尤其是在你逐漸擺脫藥物的過渡階段。不過shawn,我也想問問,你最近和家人有聯系嗎?尤其是你的父母,這方面會對你情緒狀態有所影響嗎?” 池曦文想了想,語氣平和:“我回國后,和母親打過兩次電話,算是例行的問候吧,我不準備讓她進入我的生活。至于我父親,還是那樣,他有家庭有孩子,我的存在很多余,我們每個月一個電話,也只是問問最近過得好不好而已?!彼萃懈赣H幫忙推動動保法的事,還沒個頭緒,對方也遲遲沒回應。 一個小時很快過去,最后馬修低頭記錄道:“好的,我會將一部分的醫囑抄送給leon,你看看?!?/br> 他把筆記本豎起來給池曦文看,因為鏡像,池曦文看不明白,馬修一邊念道:“我需要讓他確認你停藥后的心理狀態,和生理狀態,確保你軀體化的癥狀消失,在必要的時候給予你足夠多的陪伴和愛?!?/br> 這差不多是他們每次溝通完后例行的事,池曦文會確認馬修的醫囑,對自己的,對梁越的。 馬修是個很好很專業的醫生,從不透露患者不允許的隱私給患者的家屬。 池曦文頓了頓,說:“mattew,其實不需要交代梁越,讓他給我足夠多的陪伴和愛,我想我現在可以自洽了。我有充實的工作,有準備去實現并為之努力的理想,有信仰?!?/br> 馬修的眼神專注地透過屏幕凝視他:“親愛的,信仰和愛情一樣,都是一種冒險,一種必須超越理性計算的飛躍。缺一不可?!彼浑y看出池曦文對梁越的信任不如從前,沒有那么百分百和毫無保留了,馬修認真道,“leon可以幫助你很多。你要學會相信他,像從前一樣?!?/br> 池曦文沉默了一會兒,鼓起勇氣點頭:“好,我會相信他,mattew,謝謝?!?/br> 視頻結束后,池曦文輕輕合上電腦。門口傳來腳步聲,他抬眸望去,梁越正站在門外,手里拿著手機,微微喘息,額前的碎發被汗水黏在一起,閃著微光。黑色的t恤緊貼在結實的胸膛上,勾勒出清晰飽滿的肌rou線條,汗水從脖頸緩緩滑下,消失在鎖骨下方。寬闊的肩膀之下,是勻稱的雙臂,薄汗覆蓋,顯出筋絡分明的結實感。 “剛結束?”梁越低聲問,視線溫柔而專注。他小腿修長,大腿的肌rou線條因鍛煉而繃得略顯緊實,站在燈光下,帶著一種剛剛運動過的強烈荷爾蒙,沉穩又熱烈。 池曦文一瞬間有些失神,點了點頭:“嗯,結束了,剛和馬修聊完?!?/br> 梁越走過來,彎腰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帶著少許濕氣的手指透著涼意。梁越放下手機,將mattew發來的郵件點開,簡單瀏覽了內容,隨后低聲問:“mattew提了幾項建議,我都可以做。文文,你覺得需要跟我分享哪些?” 池曦文思考片刻說:“我心理狀態挺好的?!彼约河X得沒有太大的問題。 梁越彎腰:“生理上呢?” 池曦文:“最近沒有胃痛和神經抽搐的問題?!币郧白顕乐氐臅r候他是這樣,肌rou會莫名其妙地抽搐,內臟攪在一起地疼。 “不疼就好,”梁越垂目,抬手輕輕放在池曦文并攏的大腿上,有力的掌心溫熱沿著池曦文的大腿緩緩向上,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睫毛顫抖,感受到那絲綿軟的無力從腿間升起。他瞬間赧然地別過頭去,一把抓住了梁越的手,對他搖頭。 梁越目光深深地注視著他,眼神捕捉到細微的顫動,低聲問道:“有一點點是嗎?” 池曦文輕輕“嗯”了一聲,聲音幾不可聞:“我已經停藥兩個星期了?!?/br> 梁越扣住他的手心,蹲在他跟前,距離很近而目光深邃地抬首地問他:“是不是該聽醫囑,我再試試?”池曦文想說不用的,他有點慌張,但梁越讓他不要亂動,繼而按著他埋首,只幾秒鐘,池曦文就完全動彈不得了,軟成了一灘泥。 第75章 池曦文呼吸逐漸帶上了一絲溫熱的氣息, 手無意識地抓住了梁越的衣襟。他身上的藥物副作用正在減退。在生理上表現得不算非常明顯,梁越已經很賣力了,最后吃到嘴里只有一點。 池曦文還坐在椅子上, 低頭看見梁越望著自己, 嘴角還有痕跡。他別開眼睛:“別看我了?!?/br> 梁越還拉著他的手,低低地說沒關系:“我查過資料,快的話停藥后幾個星期到幾個月可以恢復,慢得話也只要一年?!?/br> 池曦文垂眸:“前提是我不能再吃藥了?!?/br> “可以不用吃, ”梁越目光專注, “你每天都可以分享你的工作給我, 壓力大的時候告訴我,遇到開心的事告訴我,不開心也告訴我?!?/br> 池曦文把目光回轉到他身上:“如果是你不開心的時候呢?!?/br> 梁越頓了一下,拉著他的手指道:“我也說?!?/br> “我以前不愛說,”梁越補充道, “覺得沒必要,怕給你不必要的壓力?!笔裁礇]有睡覺,開完會只在飛機上睡了幾個小時回來陪他,梁越從來不覺得是一定說給池曦文讓他覺得心疼的事。 池曦文低著頭,用襯衫角遮住自己:“我以前也不愛說,我怕你覺得我煩,更不喜歡我?!?/br> “不會,以后不會了?!绷涸骄S持跪坐在他身前的姿勢, 仰著頭,露出漆黑的、柔和下來的眉眼, “我們什么都說,不要有誤會和矛盾了, 好不好?” 半晌,池曦文點頭應了:“嗯?!?/br> 梁越笑了起來,半起身來:“我們之間,不應該有保留,不然就成了各自孤立的個體?!?/br> 池曦文還是點頭說好。梁越問:“晚上有月亮,我回來的時候看見了,是滿月,你要看看嗎?” 池曦文說看,梁越旋即彎腰抱他,池曦文馬上說:“我可以走的??!你放我下來?!?/br> 梁越說不放,臉靠在他的臉頰側,將他整個抱在身上,一只手拖著他的屁股。 池曦文急壞了:“……我褲子,褲子沒穿好。你沒拉窗簾?!?/br> 梁越說:“遮著的,外面看不見?!?/br> 池曦文馬上說:“我不看月亮了,你關燈,燈太亮了,單面玻璃沒用?!?/br> “不看月亮了?” “不看了不看了?!背仃匚呐乃募绨?,匆匆扭頭瞄了一眼,好家伙,背后的落地窗倒映出兩人的姿勢,雖然都穿著衣服,但如果讓人看見了也不好??! “那你看我吧,”梁越遙控關了窗簾,卻不肯關燈,側過頭低頭挨著池曦文,呼吸貼近,唇角顯出弧度,“我不能關燈,一關燈我就什么也看不見了,我要看著你,二十四小時都看著?!?/br> 池曦文也笑起來:“那你看吧?!?/br> “所以今天做了幾臺手術?”梁越的唇緩緩覆上他的,輕輕地試探著,唇瓣相貼卻并未用力,池曦文還能說話,他將臉埋在梁越的頸間,呼吸帶上了一絲溫熱的濕意,慢吞吞回答:“三臺,上午一臺,下午兩臺,都很簡單的,一個多小時就結束了……等等,梁越,你鏟貓砂了嗎?” 梁越:“……” 梁越:“那是自動打包的,明天上午會有人來清理?!彼麑⒊仃匚谋нM浴室,問他要一次還是兩次,“一次的話,你十一點半可以睡,兩次的話,要十二點半才能睡?!?/br> 池曦文在燈光下看著梁越的眼睛,看他眼中溫柔得像是一汪化不開的墨水。池曦文輕輕搖頭:“我不選了吧,我明天還有臺脊柱修復手術,要站四五個小時。我得早一點點睡?!?/br> “那就一次?!绷涸教嫠隽藳Q定,末了抱他在懷里,池曦文疲憊但面色紅潤,緊緊抱著他的后背,梁越輕聲在他耳邊低語:“以后不管發生什么,我們都在一起,好不好?” 池曦文微微睜開眼睛,看著梁越的眼神,輕輕點了點頭,聲音輕得像是呢喃:“好?!?/br> - 春節那幾天,池曦文還在上班。他沒有家可以回,和父母打了個很短的電話,僅此而已。親生母親飛回國來看他,池曦文和她吃了頓飯,再無下文。 梁越也只回家吃了頓飯,其他時間都和他待在一起。 初八過后,池曦文休假三天,終于有空了,和梁越趕了一回春運,坐高鐵去了一趟杭州旅游,避開人擠人的西湖,去烏龜潭坐了一艘游船。 搖櫓船上只有撐船的船工和他們,正月初八的烏龜潭寒氣刺骨,湖面彌漫著白茫茫的霧氣,晃晃悠悠載著游人。 池曦文穿著羽絨服,和梁越面對面坐,不時用手機拍照。 “對了,你親媽昨天前幾天給我打過電話?!绷涸綄λf。 池曦文聞言,手指在船上輕輕顫抖著,眉頭微蹙,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盡管他嘴上說不在意,語氣中卻透著一股防備和不安。對他而言,母親的關心與其說是關心,不如說是他多年孤立情感后的突兀入侵。他知道母親的關心來得虛浮而遲緩,像片刻溫存般的虛幻,這些似是而非的溫情只會帶來更多的刺痛,而非慰藉。 “拉黑她就是了,”他語氣有些急促,帶著隱隱的抵觸,“你別理她?!?/br> 梁越只是輕輕搖頭,聲音平靜中透著他一貫的耐心:“沒拉黑?!彼D眸看向池曦文,目光柔和,仿佛是在告訴他,一切都有他在,不必抗拒?!八皇窍腙P心你,讓我對你好一點?!绷涸轿⑽⒁恍?,語氣溫柔但堅定,“還要給我錢,讓我給你買東西,可我告訴她不用,我知道怎么對你?!?/br> 梁越看得出池曦文在乎,但裝作不愿在乎,封閉內心。他性格和自己很不一樣,池曦文太缺愛,梁越不覺得自己缺,他母親去世得早,但給他的東西一點不少。而池曦文呢,從來就沒從父母身上得到過什么,不論是愛還是物質,都匱乏得可憐。 他了解池曦文的自我防衛,也了解他那看似冷漠、實則敏感的心靈。對池曦文而言,情感的缺失如同一塊永遠填不滿的深淵,他的成長過程里從未得到過真正的關愛,這讓他習慣性地疏離和退縮,不敢輕易靠近他人,也不敢輕易信任?;蛟S梁越是個例外。 梁越的童年雖有坎坷,但他從未質疑過母親的愛,母親雖早逝,但她的愛和關懷早已刻在他心里,成為他堅韌的支柱。而池曦文,卻連這種支柱都沒有。 池曦文好久沒說話,說算了,然后繼續拍照。 搖櫓船輕輕搖晃著,發出細微的水聲,在冷冽的湖面上劃出一道淺痕。濃霧如同薄紗般籠罩在烏龜潭上,寂靜的氣氛似乎將時間也凝滯了片刻。池曦文戴著紅色圍巾,臉上因寒冷的湖風而透出紅暈。他抬起手機,按下快門,將船上梁越的剪影一同拍進了鏡頭。 梁越偏頭,從桌上拿起手機:“別顧著拍我,我也拍你?!弊罱芟矚g給池曦文拍照,因為吃了教訓,以前不愛拍,導致手機里沒幾張池曦文的照片可以看。 池曦文不愛拍照,也許是前段時間的媒體活動鍛煉出來了,倒也沒拒絕:“那你拍吧?!?/br> 梁越專注地端起手機對準池曦文。他的目光柔和,帶著一種專注的溫度。池曦文被他這么一注視,心跳竟然不自覺地加速了些。他抿了抿唇,有些別扭地移開視線,看向湖面。 梁越讓他看自己,池曦文才轉回視線。 就在此時,池曦文身后的船家笑著靠近,帶著濃厚的江南口音說道:“兩位小兄弟,怎么不一起拍個合影呢?瞧你們感情真好,怕不是親兄弟吧?”說完,他笑呵呵地朝池曦文伸手,“來,把手機給我吧,我給你們拍一張,難得出門留個紀念?!?/br> 池曦文愣了愣,微微猶豫,想拒絕,但梁越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微微前傾越過桌子靠近他,和他挨在了一起,示意池曦文將手機遞給船家。池曦文抬眼看了看梁越,順從地將手機遞了過去。 船家熟練地握好手機,調整角度,對準他們,笑道:“來,兩位靠近一點,這樣顯得親近些。笑一笑,別板著臉?!?/br> 梁越勾起唇角,側頭看向池曦文,眼神柔和。池曦文眼角帶著一絲拘謹的笑意,聽見船家說“茄子”,他露出了牙齒。就在鏡頭按下的瞬間,梁越輕輕抬起手,搭在池曦文的腦袋上,動作自然且溫柔。 “好了好了,很自然的畫面,拍得可好了?!贝覍⑹謾C遞回去,笑著夸贊,“你們兩人這感情,看起來真像是一家人,難得見啊?!?/br> 池曦文耳尖有些發紅,接過手機,低頭看了看照片。照片上,梁越正摸他的腦袋,沒看鏡頭卻在看他,周圍的湖面霧氣氤氳,倒映出他們的身影,留下了瞬間的永恒。他抬頭看了梁越一眼,低聲道:“真像一家人嗎?” 梁越垂眸,目光溫柔而篤定:“當然,我們就是一家人?!?/br> 從烏龜潭上岸后,梁越打了一輛車,像普通情侶一樣和池曦文坐出租車去靈隱寺,他不常拜佛,卻在寺中認真燒香叩首,希望能與池曦文白頭偕老,希望池曦文可以開心,長久地開心,希望池曦文多一點鈍感,少一些敏感。 香灰在他許愿那一刻,驟然落在了手背上,燙了梁越一下。 梁越抬眼,看著那三炷香火微微跳動,將香插在香爐中。 池曦文也拜完了,他總是沒什么崇高的想法,畢竟他干預不了食物鏈,他想要世界和平,人類都善良一些,善待動物,世間少一些傷害,多一些溫暖。 下了香爐臺階,梁越隨手在手機上搜了搜,低聲說:“被香灰燙到,說明什么?” 池曦文:“你怎么知道我被燙了?” 梁越:“我不知道……我被燙了?!彼芸焖训搅舜鸢?,網友說,這是因為菩薩聽到了,并答應了。 梁越:“原來是這樣?!?/br> 池曦文輕輕搖頭:“如果是真的話就好了?!?/br> 當晚回到酒店,池曦文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葉遠昂”的名字。他略微一愣,接起電話,兩人寒暄了幾句,隨即那頭傳來父親帶著些許疲憊的聲音:“小文,關于動保法的事,我已經盡力而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