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成全你?！?/br>
    -

    兩天后開始調解。

    拿完立案回執后已是深夜，三人前后腳走出警局，克勞德和眉頭緊鎖的律師站在一旁抽煙。

    一陣急促的剎車聲響起，熟悉的小破車一個甩尾，搶先停在兩人的豪車前面。

    尤利婭打開車門沖到她面前，把人抱住。

    她渾身都在顫，烏涅塔撫著她的背脊，輕聲說道：“我沒事，別擔心?！?/br>
    兩人抱成一團的時候，克勞德的車從旁邊滑過，車窗全開，律師單手搭在窗邊至下而上地看她。

    車子漸遠，律師收回目光，看向克勞德：“你看見了嗎，她們倆的衣服一樣破，還是同款?！?/br>
    “甚至還是同款，感情真好?！?/br>
    “分家那個馬夫的女兒好像是真的喜歡她，剛剛下車的時候焦急和擔心都快溢出來了，甚至都沒注意到我們倆，不像是單純的政治作秀?！?/br>
    第31章

    克勞德瞟她一眼：“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br>
    她聳肩攤手：“我就是天生話多才選的律師這個職業, 你忍耐一下，畢竟是為了給你擦屁股才弄到這么晚?！?/br>
    “粗俗?！?/br>
    她：“她跟我以前接觸的窮人好不一樣，你說她知道尤利婭的真面目嗎, 要不我們幫幫她吧?！?/br>
    “剛在警察局的時候她還叫我jiejie呢?！?/br>
    克勞德：“神經病?！?/br>
    “難道你不想？你不也是早就認出她身份，想破壞之后的專訪, 阻止尤利婭上位，才跟我一起旁聽，確保她會被拘留?！?/br>
    “虧你之前還費那么大力氣把新聞壓下去，結果怎么著, 人家不僅沒受同性丑聞的影響, 反而要借此機會步步高升了?！?/br>
    克勞德心不在焉。

    “你老想著低付出高回報, 也就你那個腦子不好使的青梅竹馬看不清你的真面目，傻乎乎的繼續被你騙?！?/br>
    “明明是為了鏟除不聽話的家族成員才動用的職權, 康納還真的以為你對他愛而不得, 為了彌補才答應的?！?/br>
    “結果怎么著，雞飛蛋打?！?/br>
    事情脫離掌控, 最不爽的就是克勞德，他掐著掌心冷聲說道：“別說得好像你的工作就完成了似的?！?/br>
    “是因為無法直面失敗，才到我這來找安慰尋開心嗎?！?/br>
    律師的嘴角往下一掉。

    -

    又過了幾分鐘，尤利婭才緩過勁來, 松開手，仔細打量烏涅塔身上的每一寸：“他們沒把你怎么樣吧？有沒有受傷，怎么進了警局?！?/br>
    她充滿關切的視線最終落在烏涅塔臉上。

    “上車再說?！?/br>
    夜風很冷, 烏涅塔衣裳單薄，被吹得打了個冷戰。

    尤利婭沒有衣服給她披, 出門匆忙，她自己穿的也是破舊睡衣, 跑下樓的時候跌了一跤，拖鞋也丟了一只。

    烏涅塔注意到她穿的是酒店的一次性拖鞋，當即問道：“你晚上沒回家嗎?！?/br>
    她呼吸亂了一瞬，眼睛看向一邊：“我先送你回去?！?/br>
    “等等?！睘跄ё”砬椴蛔匀?，態度疏離的她，把拖鞋脫掉，踢到她腳邊，說：“你穿?！?/br>
    充滿關切的行為，反而讓尤利婭壓抑已久的情緒爆發，看著扶在車邊金雞獨立的烏涅塔，她厲聲喊道：“我不需要你這種舍己為人的關心?！?/br>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很蠢?！?/br>
    “你不光腦子壞掉了，連人格都喪失了嗎?！彼龗哌^烏涅塔縮起來的腳趾，冷聲說：“你能給我的就是一些不值錢的關愛，想用這些垃圾麻痹我換我的前途，你休想！”

    后半部分她是捂著臉說的，聲音悶悶的。

    烏涅塔懵懂眨眼繼續裝聾。

    她冷言冷語說了這些話，胸膛起伏不定，發泄完并沒有想象中的變得輕松，反而充斥著一種對自己的憤怒。

    對現狀的束手無策和無力，讓尤利婭深感自己是個廢物。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抹了把臉，顫聲說道：“抱歉，我剛才太不冷靜了?！?/br>
    “把鞋給我，那你自己怎么辦?！?/br>
    烏涅塔沒說話，沉默地伸出雙手，做出一個要抱抱的姿勢，尤利婭下意識上前將她抱住，手臂穿過她的膝彎，把人抱到車上。

    難言的默契在兩人間靜靜流淌，起身后尤利婭倚在門邊，于月光的籠罩下，深深凝視著她。

    烏涅塔看著她，說：“就這么辦呀，你又不會不管我?！?/br>
    尤利婭垂下眼簾，繞到駕駛室，一言不發地開車。

    故作平靜的面容之下，藏著對她們這段危險關系深不見底的焦慮，歉疚在她心中織成一張網，密密地壓在心頭喘不過氣。

    把烏涅塔湊過來的腦袋推到一邊，掌心按在她發頂上輕拍兩下以示安撫。

    “這不是回家的路呀?！?/br>
    尤利婭淡淡一笑：“下午哥哥跟我聯系，說你不見了，我以為是伊萊斯的人把你帶走的，就打電話過去問他?！?/br>
    忽然想起她聽不見，尤利婭止住話頭。

    烏涅塔調了調后視鏡的角度，對著她下半張臉，說：“這樣我就能看見了?！?/br>
    她不厭其煩地又重復一遍，接著說：“他告訴我你在警局，然后我就過來了?！?/br>
    “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庇壤麐I點頭。

    交涉的過程中當然充滿冷嘲熱諷和互相攻擊，但沒必要讓烏涅塔知道，徒增心理負擔。

    “你怎么弄到警察局去了，剛才太著急忘進去問了?！?/br>
    烏涅塔側著臉看她：“伊萊斯肯定還跟你說了別的，他是不是罵你還威脅你了？”

    “還記得康納嗎，中午從檢察院出來，我就碰到他了?！?/br>
    “之前我們討論過制糖權的事，伊萊斯決定跟他們家聯姻，康納接受不了我跟你的事?！?/br>
    “他不知道從哪知道了專訪的事，不讓我去參加，被我拒絕之后他不知道發什么瘋把我打暈，想把我關在酒店里等事情過去?！?/br>
    讓尤利婭去問別人有露餡的風險，不如跟她實話實說。

    說一半藏一半怎么不算真話呢。

    烏涅塔盯著手心，輕聲說道：“然后就起了沖突?！?/br>
    防止她繼續追問，順便把黑鍋往伊萊斯身上甩：“搞不好這些事是伊萊斯告訴他的，想借他的手拆散我們?！?/br>
    “你要我們在一起的心，得和我一樣堅定才行啊?！睘跄χf：“總感覺重重阻力之下，我對你的感情跟堅定了?！?/br>
    “有種不顧未來不管死活的浪漫?！?/br>
    狹小的車廂里氣氛是如此沉重，尤利婭扯著唇，覺得前路茫茫。

    外界的壓力和心里的煎熬將她死死壓住，這一方小小空間成了尤利婭得以喘息的最后一點余地。

    她真心的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永遠也開不完，時間就這樣禁止，讓她們可以不用受外界的干擾。

    很可惜，穿過眼前這個路口就是拐彎，出彎后兩人順利抵達目的地。

    她穿著拼湊在一起的酒店拖鞋，背起烏涅塔。

    趴在她背上，烏涅塔抬眼連綿成片的群租房、破舊的門頭，刺眼的霓虹燈牌和內里昏黃的燈光。

    揪了揪尤利婭的耳朵，她再次問道：“這不是我們家，這是哪兒?！?/br>
    進了房間，把烏涅塔放在床上，她才扭頭說道：“這是我的安全屋，碰上難事心情不好的時候我會到這來待著?！?/br>
    破舊逼仄的群租房是一室改三室，隔壁好像還住了人。

    看起來還算干凈整潔，從床上往外望，能看見遠處大樓的玻璃幕墻。

    看了很久，尤利婭才坐到她身邊，說：“這是日租的，以前我在諾拉家過得不開心，身上又沒什么錢的時候，偶爾會到這來待著?！?/br>
    “后來經濟條件好一點了，就租了那邊的房子?！?/br>
    “工作累了的時候，會過來抽時間過來住一晚，畢竟習慣了?！?/br>
    她牽起烏涅塔的手，指著重重矮樓縫隙后面還亮著燈的高樓大廈，說：“這里的視野很好，能看見城市高樓的迭代，順便窺視到上等人的生活?！?/br>
    “每當猶豫不決的時候我就看看那些大樓?！彼郎厝岬乜粗切]有靈魂的建筑物，里面的每一盞燈光都承載著她對未來的美好向往和祈愿。

    她希望那里的萬家燈火亮起的時候，有屬于自己的那一盞。

    委屈迷茫的時候，就在這里啃廉價面包就這礦泉水堅定自己的野心，讓欲望在胸腔里熊熊燃燒，讓燥意填滿全身，這樣就有力氣重新戰斗。

    烏涅塔靜靜聽著，全副心神都被她吸引。

    其實她是個不太能共情的人，但是尤利婭述說的這種感覺她很能理解，她也偶爾會累，累的時候想想mama哥哥就會好。

    mama和哥哥，就是她急速恢復精神和體力的魔法藥劑。

    “我讓你感到壓力了嗎?！?/br>
    “沒有?！庇壤麐I說：“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沒能力把自己的心情調節好，不關你的事?！?/br>
    “訪問開始之前你都打算躲在這里？為什么又把我帶過來了呢?！?/br>
    尤利婭沒有正面回應，而是岔開話題：“家樓下到處都是伊萊斯的人，我怕他們把你綁走才帶你來的?！?/br>
    她喉嚨滾動，想起烏涅塔不喜歡她的軟弱，嘴巴很硬地說道：“你別誤會，你要是走了，沒人跟我一起接受訪問，我升不了職怎么辦?！?/br>
    烏涅塔對她的嘴硬表示肯定：“很對，就應該這么想?！?/br>
    “但你愿意帶我過來，我還是很開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