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里爾湖藍色眼睛里寫滿驚詫：“你以前不是這樣的?！?/br>
    被子里那只手在不停催促，烏涅塔用下巴尖把達里爾的腦袋按下去，語速飛快地說：“以前你父親還在，我心理壓力大想找到事情做當做慰藉和寄托，所以不在乎你的驕縱和壞脾氣?！?/br>
    “床上事床上畢，床上那一套你也信？更何況我們離上床還遠著，就是研習高中生物而已?！?/br>
    “所以呢，你以前說我的味道好聞都是胡言亂語，在父親注意不到的時候跟我接吻是迫不得已，被我當成洋娃娃擺弄也不是出自真心?！彼曇粼絹碓酱?，呼哧呼哧的氣音像正在拉扯的風箱。

    烏涅塔余光一直在注意喬西的動向。

    她和達里爾的動靜好像驚動到他，埋在被子里的腦袋有要抬起來的趨勢。

    遲遲得不到答復的喬西有些躁動，烏涅塔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在他手上畫了個大大的叉。

    他不明所以，捂著被她碰觸過的皮膚僵住，繼續在她手上寫：“這就是你的答案？我不明白?！?/br>
    是表示她跟達里爾的感情并不奇怪，還是告訴自己這些無端猜測都是錯誤的，亦或者她不喜歡被這樣惡意揣摩。

    答案有很多種，喬西不明白她想表達的究竟是哪一種。

    他不敢疑惑得太露骨，這樣會顯得他很蠢笨，跟她既沒有足夠的默契，也無法交流。

    他咬著唇不敢抬頭，心中千頭萬緒，責怪自己為什么要選擇這種自認為浪漫的溝通方式，明明用寫字板就能說清楚的。

    烏涅塔繼續劃叉，像個盡職盡責批改試卷的中學老師。

    喬西心中迷茫更甚。

    確保他不會突然抬頭之后，烏涅塔調轉槍頭，再次看向達里爾。

    達里爾不是因為幾句羞辱就會產生動搖，繼而開始懷疑自己的個性。

    他眼眼里的憤怒快要將她燒穿：”昨天才在伊萊斯面前說愛我，今天就發瘋一樣否定過去，既然我是你迫不得已下的退而求其次，那誰才是你的真心?！?/br>
    “那個第三者是誰，他嗎?！彼钢鴨涛?，說：“兩天時間你就成了見過世面的人，了解外面的o了?！?/br>
    “你光是應付我和伊萊斯就疲于奔命，哪里還有時間給你偷情?！边_里爾憤怒但條理依舊，他說道：“唯一的意外就是這個鄉下人?！?/br>
    推理出這些可能后，達里爾說道：“他身上有你的味道，你的見世面是指跟他上床了嗎?！?/br>
    達里爾腦子里名為理智的那根弦越繃越緊。

    “你還真是不挑嘴?！彼湫?。

    烏涅塔沒想到他會發散得這么遠，甚至無限逼近真相。

    “確實，一個壯得能一拳把我打死，一個有腦子話又多，我也覺得我過于不挑嘴了?！彼^續給予達里爾充分的肯定，說：“愛過是真的，現在對你的嫌棄也是真心的?！?/br>
    “你？”達里爾眉頭揚起：“嫌棄我，你配嗎?！?/br>
    “你父親活著時，你是我的安全屋休憩所，我愿意包容你?！彼f：“跟你在一起就是為了享受刺激，我以為這是我們倆之間的共識?！?/br>
    “現在我成了你的壓力源，所以你就要去找另外的安全屋了？”達里爾冷聲說：“別為你的背叛找借口和理由了?！?/br>
    達里爾的眼神和他死去的父親如出一轍，潮濕陰冷。

    “除非我死，這輩子你都別想擺脫我?！彼f。

    烏涅塔看著他，眼中光亮漸暗：“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爛?！?/br>
    “你現在知道也不晚?！?/br>
    “愛上你這種爛人，我為自己感到悲哀?！彼f著把目光移向別處，找不到焦點似的。

    “我確實沒什么見識，才會被你這種表面美好，實際上內心早已腐爛的o迷惑?！彼砬槊Ｈ?，心里的想法不受控制般地脫口而出：“為了你去找別的omega，我真是蠢透了?！?/br>
    達里爾眼神狐疑：“為了我？”

    烏涅塔這才反應過來，拼命掩飾：“你聽錯了?！?/br>
    聰明人不需要過多的暗示，一點小小的異樣，就能引導他繼續往下猜。

    “無法接受自己愛上一個爛人，從而去別的omega那里找安慰，試探自己的心意?！边_里爾眼睛微瞇，邊分析邊說，語速很慢：“邏輯很順，也確實像你會做的事?！?/br>
    烏涅塔把臉埋在枕頭里，難堪地表示：“別說了，好惡心好羞恥?！?/br>
    “愛是真的，但是和這點微末的愛相比，在伊萊斯回家后，想趕緊把騙了你的我甩掉也是真的?！?/br>
    他繼續猜。

    烏涅塔繼續眼神復雜地保持沉默。

    “正好這時候家里出現了另外一個o，所以就把味道留在他身上，用來刺激我?！边_里爾皺眉：“你想讓我先說分手？”

    “別做夢了?！彼f：“不管是作為家人還是戀人，對我，你還是有最基本的了解的?！?/br>
    烏涅塔苦笑。

    他接著說：“我不是受了點刺激就默默分手的類型，向全世界公開這份感情才是我會做的事?！?/br>
    他腦子轉得很快，差點就被她蒙混過關，達里爾的喜悅轉瞬即逝，語氣也從輕快變得陰森。

    “你在伊萊斯面前和我十指緊扣時，我真的很開心?！?/br>
    那種愉快和歡欣，比身體接觸帶來的刺激更持久。

    “那份開心一直持續到現在，所以即使現在我很憤怒，也還是在給你機會?！彼f：“你再扯淡，我也不確定這份寬容會在什么時候消失?！?/br>
    簡單易得的愛太廉價了，達里爾不相信。

    他們兩人中間也不存在這種純粹的東西。

    “你猜得沒錯?！睘跄]有反駁，她痛快點頭：“顯而易見，這就是個服從性測試?！?/br>
    “你既不馴又過于情緒化，經過昨天的事，我很難再信任你?！彼瓦_里爾拉開距離，面無表情地說：“你以為我和伊萊斯合作，就在他面前自爆，要是哪天我再惹你不快了，天知道你會怎么對付我?！?/br>
    “別指望我會一心一意對你，忠誠這種東西我沒有?！彼J真地說：“我要是那種a，就不會和你搞在一起，所以希望你能認清現實，別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br>
    “我愛你父親，但還是沒法抵抗你?！?/br>
    “我愛你，也不妨礙我接受來自外界的誘惑?！?/br>
    她的愛情是流動且充滿雜質的，達里爾這種o大概率是不能接受的。

    烏涅塔已經做好迎接他嘲諷和發癲的準備。

    他反而貼上來，再次靠近她，說：“你說我爛，你自己也是不遑多讓?！?/br>
    “你愛父親，但是沒辦法抵抗我?！彼H為愉悅地重復這句話，對她輕聲耳語：“這真是我有生以來聽過最動聽的情話了?！?/br>
    他用滿是贊嘆的目光看向她，說：“去找伊萊斯自爆是我氣昏了頭，你大可放心，只要你不偏向他，我絕不會再做這種事?！?/br>
    父親和哥哥是不一樣的。

    只要她不偏向這兩人，就不算不忠。

    烏涅塔的本意不是這樣。

    她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先抑后揚。

    烏涅塔瞳孔震顫，重新理解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立刻反應過來，牛皮糖沒甩掉，反而黏得更緊了。

    “不可能?！睘跄櫭季芙^：“子女的美德是父母最大的財富，和個人的私欲相比，我更樂意看到你們兄弟和睦?！?/br>
    “我又沒有要阻止伊萊斯認我當后爹?！?/br>
    他油鹽不進軟硬不吃，除了在聽到他自認為的情話時有所松動，其余時候就是塊又臭又硬的石頭。

    烏涅塔沒有生氣，反而充滿憐愛地看著他，鼻尖親昵地蹭過他的臉頰，說：“還是不行呢，你父親有錢有貌，伊萊斯手握大筆遺產，遺囑又指定了我跟他一起生活?！?/br>
    “你的籌碼太少了，人活在世上不是只靠一張嘴皮子的?！?/br>
    達里爾臉色一變。

    “沒錢沒地位，你拿什么贍養我，你父親縱然有萬般不好，但他身上閃耀著的金錢光輝，是你再活兩輩子也比不上的?！彼钗豢跉?，誠懇地說：”他雖然已經長眠于地底，但美好的形象在我心中永存?！?/br>
    活人是爭不過死人的。

    更何況這個死人是她的白月光。

    達里爾眼角眉梢都落滿陰霾，藏在被子里的手捏成拳，手心被指甲戳破都沒察覺。

    “該夸你坦率嗎?！彼鷼獾卣f：“連裝都懶得再裝，就這樣露出真面目，沒問題嗎?！?/br>
    “你不喜歡嗎？”

    對遺產的分割他十分不滿，葬禮后一直壓抑的壞心情被她反復挑起，達里爾臉上爬滿戾氣，聽見她這話反而笑了，寫道：“如果這是只有我才能看見的真面目，那么我非常喜歡?！?/br>
    他表情變得柔和，反過來安撫她：“籌碼會有的?！?/br>
    烏涅塔持續震驚：“沒想到你還是個情種?！?/br>
    都說得這么明白了還死咬著不放。

    達里爾扭頭看向窗戶，有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他盯著空氣中的浮塵發呆。

    他是跟在父親屁股后面長大的，父親的標準就是他的標準，成為一個強大的與眾不同的omega是他的追求。

    獨特人生路上，一個特別的妻子，是必要點綴。

    烏涅塔的無恥渾然天成，就算父親投入感情和金錢澆灌，也無法撼動半分，今天一番交談，達里爾反而松了口氣。

    他擰過身去，還不忘拉著她的手臂墊在腦袋下面。

    總算消停了。

    不對，另一只手的手心還是很癢。

    喬西糾結自卑了很久，還是決定直接問出來，他在烏涅塔手上寫：“你能給我點提示嗎?！?/br>
    他顧慮重重：“我會不會有點管太多?！?/br>
    沒完沒了的問題搞得烏涅塔有點煩，她當即學著喬西的語氣，在他手上答道：“不會啊很正常啊?！?/br>
    喬西：“你指的是達里爾很正常啊是我沒有管太多?！?/br>
    烏涅塔手指戳在他手心，慢悠悠地寫：“我覺得你過于敏感了?！?/br>
    喬西笑容勉強。

    她頓了一下繼續寫：“你和你哥哥不會嗎，親親抱抱什么的?！?/br>
    喬西想象那種場景，忍不住干嘔一聲。

    “可能我們家庭氛圍比較輕松友愛吧，你也要盡快適應才行啊?！睘跄懀骸俺宋?，你也得和別的家人搞好關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