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一群老頭也捧著茶盅嚼著花生米齊齊看來。 徐含章見狀,并毫不諱言,嘆道,“當朝戌邊老將蕭必讓,你們應該都聽過他的大名吧?他膝下四子,全是白發人送黑發人。中年得女,女兒又在兩歲幼齡失蹤,不知流落何處,不知是生是死。 四子一女算不算多子?可惜,光見多子,沒見多福。 嘖,我尋思蕭必讓這輩子功德無量,不應該有這種下場啊,難道是上輩子造了什么孽?后來想想上輩子的孽上輩子應該就還清了,不然他投不了胎,就算投胎也只能投畜生道,所以不是他的問題?!?/br> 火盆子里火星噼啪四濺,一眾須發花白的老頭,“……” 徐老頭話還沒說完,砸吧嘴兒抿了口茶水,繼續慢悠悠道,“我這人拗得很,事情想不明白我睡不著,所以我足足想了三天三夜,終于讓我想到癥結所在了。 問題的確不在蕭必讓,問題在宣元帝,近小人遠君子,放縱佞臣當道,忌憚忠臣功高震主。蕭家并非葬于敵手,而是葬于自己忠心的君主手中。 他夫妻倆茍著一口氣撐到如今,不過是心里尚存一線渺茫希望,盼能尋回當年失散的女兒。 哼,幸虧宣元帝早死幾年,要不然蕭必讓那把老骨頭也剩不下,怕是得挫骨揚灰——唔唔!” 旁邊七八只手伸出來,全部捂在了徐老頭嘴上。 眾人額角冷汗直冒,火盆子燒得恁旺都不覺暖了。 徐老這張嘴可真是敢說! 虧得他們都不是那等小人心性,否則去告個密,先被挫骨揚灰的就得是徐老頭了! 第148章你咋不跟長卿哥的爹比? 金老爺子白著臉,嘴角瘋狂抽搐,開始懷疑自己交好徐老值不值當。 他有妻有子有孫,沒得因為徐老一張嘴,最后反把自己一家子全給送進去。 飛快朝外打量幾眼,哪怕明知外頭不會有人偷聽,他還是壓低嗓子提醒一句,“徐老哥,有些話萬萬不能說啊,小心隔墻有耳!” 徐含章大笑,拍拍他肩頭,“放心,老頭再不知數,也不會把旁人拉下水。會在這里說也就仗著你們不會把話往外傳,只此一次,下不為例?!?/br> 眾人這才吁了口氣,放松下來。 “徐老哥,問句冒犯的話,你在朝為官時,也這般口無遮攔?”金老爺子按捺不住,他很好奇徐老這性子,是怎么在朝堂活下來的。 徐含章啊了聲,點頭,“說我口無遮攔我不認同,我只是敢說真話,可惜廟宇高堂,不是每個天子都能容得下真言,所以我這不給貶下來了嗎?!?/br> 微頓,他又笑著道了句,“說貶也不對。當今圣上那時候還是太子,怕我死太快,在先皇收拾我之前,他先給我定了個沖撞太子的罪名,把我遠調,之后又找了個我記不清的由頭把我的官給捋了。所以我一家子才能活到現在?!?/br> “……” “……” 你說起來還挺自豪? 徐老頭說過癮了,嘴巴閉上了,笑瞇瞇飲茶吃花生。 這也是圣上請他過來教導小太子,他肯點頭的原因。 宣元帝昏庸,好在,歹竹出好筍,洪景是個英明的。 至于小太子,本就是璀璨明珠,稍加雕琢,日后必將大放光彩。 他很期待小太子口中的大瑞盛世,有生之年若能得見,老天不枉。 …… 除夕前夜,工坊結了當月工錢,休假五日,讓工人們回家過個好年。 年節福利也沒少給。 人手一匹布,一只雞,兩斤五花rou,二兩百相茶。 晚上大雪,整個梧桐鎮陷入白雪皚皚。 風雪中,萬家燈火如繁星,歡聲笑語暖屋梁。 林家堂屋堆滿了年禮,全是別人送來的。 有晏家送的年盤點心,金家送的第一壇百相酒,甘家送的秘制火腿,郭家送的精米,葉家送的福袋,四方藥館送的四物膏,還有各村村民托人送進來的各種糖餅粽粑…… 光這老些,都夠他們家敞開肚皮吃一個月吃不完。 林家人也沒省著,林婆子帶著二兒媳掌勺,把在杜嬤嬤那兒學到的菜品都做了一道,整了兩大桌,請晏家、金家過來一塊吃飯過除夕,圖個人多熱鬧。 李素蘭肚子剛懷上不足三月,精神頭養得好,但是聞著葷腥味偶爾仍覺反胃,被婆婆趕出了灶房,只讓她擇菜、沏茶。 堂屋里支開兩桌,火盆子燒得旺旺的,堂屋門半掩隔掉外間風雪,屋內言笑晏晏,暖意融融。 既是賀除夕,漢子們聚一塊,少不得喝兩盅。 金家送來的百相酒被拿了出來開封,濃郁酒香散開,與菜香混合,沖人鼻腔。 “除夕除夕,除舊布新?!苯鹄蠣斪优e起酒杯,滿臉紅光,酒還沒喝已經上頭了,“就祝我們一年一光景,一年勝一年!” 金錢來也舉杯,笑道,“這是酒坊做的第一批酒,還沒上市,咱今天開的這壇便是第一壇,來嘗嘗咱酒坊自己釀的百相酒,特地調制的,溫和醇香,老少兼宜!” “爹,老少兼宜,那給我也整一口?”旁邊一個小杯子遞了過來,扭頭便是小胖墩笑起來五官擠作堆的臉。 “小孩就坐小孩那桌去,過來湊什么熱鬧?去去去!”金錢來立刻笑臉一收趕人,嫌棄是一點不遮掩,“都差不多的年紀,你什么時候才能學學晏小公子的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