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百相抿唇,眼睛一彎,“師父!” “哈哈哈哈!認了師父就要尊師重道,以后別把毒再砸回師父身上了!” “我砸毒,師父解毒,我才能學本事呀?!?/br> “……你這丫頭!” “咯咯咯!” 后院笑聲遠遠傳進書房。 徐含章將閱覽完的策論放下,朝笑聲方向瞥了眼,“學以致用方是本事,否則學再多都是紙上談兵。就如你這篇治國策論?!?/br> 晏長卿自書桌后起身施禮,“請先生賜教?!?/br> “治國當穩江山固社稷,除貪去腐,大道理一大堆,全是夸夸之談。你父皇在位十年,一心致力造福百姓,治國手段鐵血強硬雷厲風行,可收效如何?甚微。 皇權在上,奈何百官陽奉陰違,結黨營私者數不勝數,根系之深枝椏之廣,鍘刀斬不盡。居在高墻之內,站在高臺之上,目光不及之處,全是百姓被強摁口的冤屈。 只聞高門笙歌,不見百姓泣淚。你若繼位,當如何?” 說完,老者將那份策論放了回去,“這種策論不用再寫了,于我看來全是狗屎。老夫嘴巴臭骨頭硬,殿下想讓老夫認同,上施下行,用實績論。老夫等著你來打我的臉,能把我臉打腫了我心服口服?!?/br> “學生不敢,但定將先生教誨謹記于心,上施下行,造福百姓?!标涕L卿目光灼灼,眼神堅定,“我定窮畢生之力,造大瑞盛世!” “誓言沒有事實做依托,等同放屁?!毙旌码p手負背,慢悠悠往外走,“下課了,老夫走家串門去嘍?!?/br> 后方,是小少年清潤聲線,“先生,為百姓謀福祉,若需先生身先士卒,先生何如?” “萬死不辭?!?/br> 晏長卿唇角緩緩彎起。 好。 等的就是這句話。 這時候老頭還不知道少年打的什么主意,后來無數次因為這句萬死不辭,惱得拿頭撞墻。 小王八蛋那真是拿他當牛來使??! “殿下,郁恒有信來?!蹦滑F身書房,將信呈上。 晏長卿收回視線,在木椅上重新坐下,接了信展開,片刻后低聲喃喃,“原來蕭老將軍回京了,可惜我多年臥榻,不曾見過這位大瑞忠將……” 長京,銅雀二巷。 蕭將軍府位于二巷中段,兩尊石獅鎮宅,宅邸寬闊大氣。 朱漆大門上方黑色牌匾,蕭府二字書寫狂放。 只是大門緊閉,門后無聲。 門廊處懸掛的兩盞防風燈籠在寒風里晃蕩飄搖,燈光暈染處,落雪紛飛。 雪花撲簌零落,在門頭、雀替、門前臺階上鋪了一層又一層。 為本就孤暮落寞的宅子,層疊更多清冷。 “咳咳咳!咳咳!”宅子東廂院,咳嗽聲隱隱約約,于風雪中不甚真切。 郁恒背著藥箱走出偏廳,回身攔住要相送的老者,“蕭老將軍,不必送了。您身體沉疴未愈,莫要出來吹風再受風寒。門外有馬車候著,我還要回宮跟皇上復命,亦不便久留,明日我再來給你診脈?!?/br> “有勞郁醫正了?!崩险叩懒司?,空氣中寒意立刻侵入喉間,激起劇烈癢意,“咳咳咳……” 目送郁恒消失在院子拱門,他方舉步,沿著與偏廳連接的抄手游廊,往另一頭走去。 盡頭廂房,緊閉的花窗里有人唱歌謠。 “風兒靜,樹影兒遮窗欞……” “娘的寶寶啊,閉上眼睛……” 第145章蕭家舊事,心已涼,血已涼 “琴兒輕,調兒動聽……” “娘的寶寶,睡個好夢啊……” 蕭必行在窗前靜立。 沒有進廂房,也沒有敲窗喚里間的人。 在喉嚨里癢意快要強壓不住時,急忙逃也似離開。 雪夜光瑩瑩,映照出老者的臉,轉身時淚水斑駁。 眼里凝聚的痛楚沉重得不堪負荷,和在眼淚里往外滾落。 他蕭必行一生,為大瑞死守邊疆苦戰沙場,上對得起天子,下對得起黎民,俯仰無愧天地。 唯獨對不起自己的兒女。 唯獨,無顏敢見老妻。 “哈哈哈、咳咳……”游廊拐角,蕭必行跌坐于地,仰天大笑。 一頭銀絲在夜色下顫動,笑得癲狂,笑聲悲愴。 “鐵骨錚錚,不敗戰神,哈哈哈哈!” “笑話啊,全是笑話!全是笑話……” 府中下人不敢靠前,候在一側潸然淚下。 蕭家最盛時鐘鳴鼎食,四位公子個個天資出眾驍勇善戰,十二歲隨父親出征戰場殺敵寇,三年一軍功。 十八歲時回京聽封,少年長街上提槍打馬意氣風發,那時京中誰人不夸蕭家皆是好兒郎? 可惜。 好景不長。 宣元二十三年,婆城之戰。 長公子、三公子為護婆城百姓,以八千兵力對抗胡七萬大軍,死守婆城六十三天,硬生生撐到百姓盡數轉移,糧草耗盡。 始終沒能等來援軍。 長公子、三公子被俘不肯降,胡人為泄憤,烹之。 宣元二十五年,天峽關之戰。 四公子一人守關斷尾,戰死,死時萬箭穿心,被敵梟首示眾,鮮血染紅獵獵戰袍。 宣元二十六年秋,娑江之戰。 二公子驅敵三十里,一騎驍勇,卻被自己人出賣落入陷阱,腹背受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