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六月初,我接到一個電話。 毫無征兆的,也不是我熟知的號碼,但歸屬地顯示是云城。 那是我的家鄉。 我手指有些不住地發顫,這種緊張的情緒不知從何而來。 明明這是個sao擾電話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電話接通了。 “小言啊?!彪娫捘穷^有個并不年輕的女聲傳過來。 哪怕號碼未知,我也一下子聽出來那是誰。 我喉結滾了滾:“姚阿姨?!?/br> 那是福利院的姚阿姨打來的。 我記得很清楚,她是我十歲那年來的,因為那年前前院長去世了。 姚阿姨“哎”了聲:“你好久沒回來了?!?/br> 我說:“上個寒假我事情太多,沒辦法回去,這個假期一定會回去的?!?/br> 我不敢將我寒假時狀態太差的事實告訴她們。 “什么時候放假???” “還有一個多月吧?!?/br> 姚阿姨沒說話,自顧自地嘆了口氣。 電話那頭很嘈雜,我正想開口問姚阿姨身處何處時,姚阿姨又先開口。 她語氣鄭重,讓我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小言,”她說,“你回來看看吧,現在就回來?!?/br> “孟院長她……快不好了?!?/br> 六月初已經很熱,午后時分蟬鳴聲漸起。 可我仍覺得有冰水從頭頂淋到腳底。 孟院長是我來之后的第三任院長,也算是看著我長大的。 如今她也要離開了,真的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這很難不讓我想起之前的一些神神鬼鬼的謠言。 那就是我究竟為什么會來到福利院。 我討厭重男輕女的思想,但事實上福利院里能見到的大多數都是女孩,鮮少會有我這樣的男孩。 換言之,我身體健康,又是男性,一點問題沒有又怎么會被丟棄呢。 沒有病,那就只能是災禍。 從小福利院的其他孩子明面上或背地里都這么說過我。 前前任的院長當然不信這種東西,當得知那群孩子以這個來取笑造謠時將他們都叫到了辦公室里排排站著一人打了一百下手心。 可那之后的沒多久她就走了。 再過不久前任院長來了。 然后前任院長也走了。 …… 我不愿意相信神神鬼鬼的東西,但抵不住別人都這么說我。 …… 所以我已經很久沒回去過了。 姚阿姨還在等我的回復。 我想張口說話,但喉嚨卻莫名像被異物哽住一樣發不了聲。 清了好半天嗓子,我才說: “好?!?/br> 彼時已經臨近期末考,要離校并不容易,導員很嚴肅地問我是否要請這個假。 她是我這個學期新換的導員,原來的那位升了職不再從事這份管理學生的工作,而是到了學校更高的行政部門去。 我的回答是:“是?!?/br> 她又問我請假的具體事由。 我不知道天底下的導員是否都一般模樣,但我們這位年過半百的女導員真的沒有情商。 我很隱晦地說了私事還不夠,她偏要問得清清楚楚。 我很難得會和人杠起來,但和批假的人抬杠是最不明智的選擇,她有權利決定我的去留。 最后我只得報了個看得過去的理由。 我說:我媽要死了。 反正是她先拋棄我在先,在我心里她死沒死都沒什么差別。 青城與云城距離挺遠,我高價買了離目前時間最近的航班飛過去,饒是這樣在路上也花了四個小時。 許是太心浮氣躁,落了地出了機場我已經滿頭大汗。 云城四季分明,夏季有陽光直射,外面日頭正盛,灼得人睜不開眼。 我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 斑馬線上有騎著自行車穿著紅黑校服去上課的學生,我記得紅黑色的校服來自我的母校。 有輛搖搖晃晃的公車被我們超越,那上面也坐滿了學生。 我才恍惚想起今天是周日,下午正好是學生返校的時間段。 車窗將街上的車水馬龍隔開,車里的收音機在播報著當天的時事新聞。 藏在大腦深處的片段一閃而過,時空在這一刻有些錯位,就好像我不是在趕著回來探望什么人,而是放假回家的大學生。 按著姚阿姨給的地址我終于到了她說的那家醫院,問了導醫一層一層樓找上去,醫院的電梯總是人滿為患,有時候來到規定樓層數因為人太多甚至不會停下。 我只好選擇樓梯。 快一點。 再快一點。 結果到了病房一看里面中間那張床并沒有人。 我反復核對了床號,什么都沒錯,就是本該在上面躺著的孟院長不見了。 我又嘗試聯系姚阿姨,可電話一直打不通。 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突然籠罩上來。 是我來得太遲了么? “言先生?!?/br> 我應聲回頭。 是吳格。 他為什么會在這兒? 不對,他在這兒就意味著——秦照庭也在這附近。 原本一路上舟車勞頓已經足夠讓人身心俱疲,但吳格的出現讓我瞬間提起十萬分的精神。 我警惕地后退半步:“秦照庭來了?” 問完我才發現這是廢話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