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誘哄的聲音說：“在一起，好不好？”

    莊亦楠不是傻子，在此時此刻確認蔚然的心意就像是開卷考試，可是他實在沒想到會在蔚然口里聽見拒絕的回答——

    “對不起?！蔽等淮瓜卵垌?，把一切責任都歸結到自己身上，“我不應該把你拐上這樣的一條路?！?/br>
    莊亦楠嘴邊的笑瞬間消失了。

    “一個在游戲里撞車男同性戀后，下意識說男同‘惡心’的人，又怎么會喜歡男生呢？不管怎么樣，都是我引誘你走上了這條路，對嗎？”

    莊亦楠愣住了，似乎在回憶自己什么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明明是主動拒絕的一方，蔚然看起來卻比莊亦楠看上去還要絕望：“誰會不喜歡你這樣的人呢？很照顧隊友，很上進努力，又是個很負責的隊長，我努力地想，但是想不到有什么你不會的東西，也想不到什么你討人厭的地方。你應該習慣了周圍所有人都喜歡你吧，所以才會對人群中唯一的那個不喜歡你的人感興趣……”

    “再加上，你又把我當朋友?？赡軞w根結底，你只是不習慣我突如其來對你的冷淡和疏遠而已，所以才出此下策來挽留我?！蔽等坏?，“但是你還年輕，以后可能還會、會有更適配的隊友；喜歡你的人很多，也會有……更符合你的性取向的人。你的人生可以康莊大道，為什么一定要和我一起走獨木橋？”

    莊亦楠淡淡地道：“你又憑什么繞過我自己做決定？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蔚然愣住了，這是他剛剛對莊亦楠說過的話。

    “什么叫做‘會有更符合我的性取向的人’？你是什么性別，我就是什么性取向?！?/br>
    他的話擲地有聲，蔚然白凈的臉瞬間變得通紅。

    “我那次說‘惡心’，你應該是指的我倆雙排撞車那兩個路人的那次吧？馬可波羅說‘只要送上門，我都會忍不住，丑的也忍不住，男的也忍不住’。我是評價他說的這個話惡心，并不是說男同就惡心的意思?！鼻f亦楠解釋道，“后面還有一次，撞車了一個聲音很可愛的男西施，他說要做我女朋友，我說‘性別不合適’，那也只是當時在直播，想簡單地拒絕他的托詞而已?！?/br>
    “原來你是因為這個拒絕我嗎？也是，都怪我當時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呢?！彼行┳猿暗匦α诵?，“我喜歡你，你也是個男生，那我就也是同性戀。我怎么會說我自己惡心呢？”

    蔚然的心不可控制地跳動著——莊亦楠說的是‘因為喜歡你，而你是個男生，所以我就是同性戀’；而不是‘因為我是同性戀，所以我會喜歡你’。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自己無意識地“引誘”了莊亦楠啊。

    雨聲潺潺，雨珠順著公交車的檐滑下來，在彩色燈光的照射下變得五彩斑斕。蔚然狠下心來不看莊亦楠的表情，轉過頭盯著不停墜落的水珠：“我……是喜歡你。但那又怎么樣呢？隊伍的成績在我倆心中才是最重要的，你也是，不是嗎？”

    他還是說出了心中最擔憂的顧慮。

    “我們怎么能在一起呢？我們是隊友啊?！币娗f亦楠沉默著，于是蔚然繼續道，“小楠，哪個人沒有犯傻的時候呢？即使清醒過來就好了?！?/br>
    莊亦楠沒有說話了，世界又只剩下雨水的滴答聲。

    他估計還是退卻了吧。

    蔚然這樣想著，心中有終于松了一口氣的慶幸，更多的卻是無法消解的失落。他彎腰，想要撿起不知何時掉到地上的傘。

    卻聽見身后，傳來莊亦楠有些委屈的聲音：“喜歡我只是你犯下的傻事嗎？”

    “那為什么，能夠遇到你、被你吸引、再理所當然地喜歡你，卻被我視作人生中最正確的決定呢?！?/br>
    ◇ 第146章 在一起

    蔚然拿著傘抖落水珠的動作頓住了。

    “你剛剛夸了我好幾句，又是說我人好，又是說我是好隊友好隊長的，我很高興——但是你最后得出的結論竟然是說，因為其他人都很喜歡我，而你是人群里唯一一個不喜歡我的人，所以我才會對你感興趣？”莊亦楠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這是什么，好人卡么？你有點太高估我了吧?！?/br>
    他看著蔚然微微有些迷茫的臉，說出的話很輕，但每一個字都在蔚然心中砸出一個深坑：“我沒那么善良，隨隨便便抽出大把時間去哄心態不好的職業選手?！?/br>
    “我沒你想的那么大方，整天就像撒錢一樣，請隊友喝幾百塊一杯的咖啡、吃人均上千的外賣——只是因為有一個隊友老是不吃晚飯，還容易犯困?！?/br>
    “我沒你想的那么喜歡小動物，每天自己早出晚歸，還要幫別人的小貓梳毛、刷牙、鏟屎?！?/br>
    “我沒你想的那么勤奮，打完比賽累到不行了，回基地還要上號練習——只是希望有個隊友能在贏比賽后，能夠一直露出那種神采飛揚的笑?！?/br>
    “我沒你想的那么勇敢，明知道對方是個因為潑職業選手硫酸入獄的危險分子，還上趕著去見他?！?/br>
    “我也沒你想的那么喜歡媚粉，粉絲讓我和誰一起玩我就和誰一起玩?！鼻f亦楠靜靜地凝視著他，“為什么已經國一了，穩了國標了，還約你雙排說我要打排位表現分。你真的不懂嗎？我明明只是想和你一起玩而已?！?/br>
    “現在你卻說，我為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為‘我人太好了’?！鼻f亦楠的聲音被風吹得有點抖，“然然，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承受不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