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斯依舊不說話，眨巴著眼睛看著雷淵的側臉發呆。

    “我真的很怕醫院?！鳖櫵关Ｗ蚤_口道，“我媽確診精神問題那年，我在醫院就像條狗?！?/br>
    雷淵沒想到顧斯一直以來諱疾忌醫，竟然還有這樣一層原因。他側過身，把顧斯攬進臂彎：“怎么了？”

    “那年我爸不是畏罪潛逃了嗎，”顧斯略作猶豫，坦白道，“家里也沒什么積蓄，我當代練的錢哪還得了那么多債?！?/br>
    “那時候醫生說，如果能及時做個什么介入治療，可能我媽還有清醒的可能?！?/br>
    雖然表情依舊淡然，但雷淵能感到懷中人的震顫，又把顧斯摟緊了些。

    為了不讓對方看見表情，顧斯把臉埋進雷淵的肩膀：“多可笑，兩萬塊錢我都拿不出來，還以為給醫生下跪能有用呢?！?/br>
    “真是傻逼電視劇和小說看多了?！?/br>
    說到最后，顧斯的聲音輕微地抖了一下，雷淵看著懷中人宛如受傷的小獸，知道顧斯如此高傲的人，坦白這些是何等掙扎。

    雷淵聲音有些?。骸岸际俏业腻e?！?/br>
    “你有個屁的錯?！鳖櫵沟念^還埋在雷淵肩上，隱隱的一片濕熱。

    雷淵揉亂他的頭發：“怪我沒有早點來找你?！?/br>
    顧斯腦海里浮現出雷淵打職業那幾年的形象，破涕為笑：“然后身無分文和我一起下跪是吧?！?/br>
    “沒錯，”雷淵聽出嘲弄的意味，但沒有否認，“十年前就先拜過高堂，何嘗不算好事?！?/br>
    顧斯沒想到雷淵會這么回答，一時又沉默了。

    雷淵也不催促，只感受著肩頭的顫抖終于平息，又過了一會，顧斯抬起頭來，眼睛里的紅藏不住。

    “那你約個時間吧?！彼K于下定決心，“看看我的手到底怎么回事?！?/br>
    雷淵用手指輕輕抹去他眼角的最后一點水跡：“別害怕?！?/br>
    “從今以后，我都在你身邊了?！?/br>
    *

    第二天一早，顧斯還在睡夢中就被雷淵抱上了保姆車。

    感受著路程中的顛簸，這位慣于中午起床的電競宅男悠悠醒轉，思考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這么快？”

    “快什么？”雷淵自己開車，透過后視鏡看了睡眼惺忪的顧斯一眼。

    “三甲醫院的主任，是這么好約的嗎？”顧斯雖然久不入醫院，但常識還是有的，“不是昨晚才說好?！?/br>
    雷淵反倒沒想到，這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電競明星還保留著常識，略停頓了一下才答道：“算我媽的以前的客戶，打個招呼很容易?！?/br>
    顧斯揉了揉眼睛：“你什么時候聯系過阿姨?！?/br>
    雷淵徹底無語了，以往只有他順藤摸瓜質問別人的時候，被顧斯如此窮究還是第一次。

    “polite大神，這種瑣事何勞您掛心啊?！崩诇Y打了個哈哈。

    顧斯這時已經坐起來了，后視鏡里他的帥臉棱角畢現：

    “所以你是早就確定會說動我。雷總，好有自信啊?！?/br>
    “我這么好拿捏嗎？”

    產生了一種獨屬于已婚人士的心虛感，現在輪到雷淵冒冷汗了。

    過了一會，顧斯又睡了回去，雷淵從五環一路堵到二環，全身心擁抱了北城的朝陽。

    停好車，顧斯又把自己包成一團粽子，雷淵牽著他穿過重重人潮，到了診室門口。

    看著“神經科”三個大字，顧斯愣住了。

    雖然神經科和精神科是不一樣的，但雷淵能理解他的顧忌，連忙解釋：

    “之前備戰國內賽的時候，我拿著體檢資料找醫生看過......”

    看著雷淵那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顧斯嗤笑了一聲，然后義無反顧地走了進去。

    涉及神經系統的檢查不僅復雜而且耗時頗長，兩人又在醫院附近住了一夜，第二天才拿著檢查報告聽醫生診斷。

    “劉主任好，”雷淵頗有風度地和醫生握手，恭維道，“您比我記憶里看著還年輕?！?/br>
    醫生白了他一眼：“小淵啊，夸醫生年輕可不是什么好話?！?/br>
    劉主任說著抬手掀起了頭頂的假發，那光滑的腦殼讓人一看就安心不少。

    “......”

    雷淵難得語塞，只得尷尬一笑，“我們家小顧就麻煩您看看了，過一陣我們還得出國打比賽，實在感謝?！?/br>
    劉主任被雷淵絮叨得忍無可忍：“二十六歲的人了，被你說得像來看兒科?！?/br>
    顧斯憋住笑，往前走了一步：“謝謝主任?！?/br>
    劉主任打量了顧斯一眼：“小伙子你家有沒有遺傳的精神病史？”

    轉眼半個小時過去，雷淵和顧斯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但還是十分誠懇地感謝了劉主任，然后雷淵牽著顧斯走出診室。

    劉主任嘆了口氣，撥通了雷母的電話。

    “雷律師，今天小淵帶著他那個小男友來了，小伙子是長得像電影明星......”

    “感情？感情挺好的，我看倆人戒指都帶上了，恭喜你啊，好事將近?！?/br>
    “啊，你還不知道啊......那我也不知道了，哈哈?！?/br>
    “問題倒是也不大，是特發性震顫，這個通常不屬于危險病癥，但一般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加重，而且一般四十歲才會出現，他病癥出現得太早了?！?/br>
    “正好他們要去國外比賽，有一種受體阻滯劑，國內還沒批準，他們可以去試一試，暫時緩解癥狀是沒問題的?！?/br>
    “啊，你也不知道他們要去國外啊......哈哈，是去澳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