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顧斯闊別七年，重逢后只寥寥見過兩面，中間隔著太多變遷沒法說清。

    譬如顧斯在直播中的表現，就出乎雷淵的預料，他的記憶里顧斯可不是有耐心陪著粉絲聊天一整晚的。

    雷淵還記得s2時，聯盟還是草臺班子，每場比賽結束，總有粉絲堵在門口給隊員塞小紙條和禮物。

    雷淵和顧斯形象良好、年少成名，小紙條數量冠絕全隊。

    季后賽的第一輪，兩隊的比賽恰好排在同一場館，雷淵離開時，正巧看見顧斯和一個女粉絲站在不遠處。

    夜燈昏黃，顧斯手里攥著一張紙片，雷淵隱隱聽見諸如“聯系方式”等詞語。

    這就抵制不住誘惑了？雷淵皺眉，那時他聽說了不少選手和粉絲的丑聞，對此深惡痛絕。

    他想起顧斯幾個月之前還是熱血單純的少年，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雷淵加快步伐朝二人走去，這時顧斯已經把紙片塞回女粉絲手里。他正待轉身，直接就撞在了雷淵肩膀上。

    “聊什么呢？”雷淵冷冷道。

    顧斯看清來者何人，索性靠著雷淵肩膀，沒事人一樣笑了起來：“找兼職呢?！?/br>
    “兼職？”雷淵看了一眼對面的女粉絲，大眼睛水汪汪含著淚光，不知道是羞還是恨反正臉紅成一片，詫異道：

    “你要改行做服務業了？”

    “算是吧，”顧斯答得坦坦蕩蕩，“我每天訓練八個小時，額外找個兼職，既能幫俱樂部掙點錢，還能磨練游戲技術......”

    “磨練游戲技術？”雷淵看著肩膀上那顆毛茸茸的腦袋，心想現在特殊服務業都細分到這個程度了。

    “那個......如果沒事，我就不打擾了，再見！”女粉絲看著二人黏黏糊糊地打起啞謎，只覺得心情更差，簡單道了句再見就跑開了。

    “你客戶看起來心情不好啊，沒服務到位？”雷淵幸災樂禍道。

    顧斯這才反應過來雷淵的意思，站直了身瞪著雷淵：

    “你這就是特么的yin者見yin！她遞給我那張紙背面寫著‘高薪招聘游戲代練’，但是電話號碼被撕掉了，我問她知不知道聯系方式來著?！?/br>
    雷淵直接被逗笑了：“你就翻過來看看人家妹子寫的內容？”

    顧斯鄙夷道：“看什么看，電子競技沒有愛情，我看是你心術不正！”

    雷淵微微低下頭，看著顧斯野草般的睫毛隨呼吸起伏，燈光融化在他如鹿的眼睛里，心頭一顫。

    “電子競技，真的沒有愛情？”他問。

    顧斯的耳朵紅了。

    雷淵想起那時顧斯對待粉絲簡單粗暴，難以想象他如今雖然偶爾露出爪牙，但總體仍游刃有余的樣子。

    聽罷他的解釋，雷淵心頭雖酸，但也釋然：他明白電競對顧斯重要勝過生命，這是他爬出原生家庭泥淖唯一的救命稻草。

    直播對他而言，就像當年雖然每天躲在網吧吃方便面，卻還想著做代練補貼俱樂部一樣，背后跳動著的是一顆赤子之心。

    只是這個行業、這個俱樂部，真的值得你不斷磨平棱角嗎？雷淵又想起熱望選手合同的種種，頓覺心疼。

    “老板？老板你還在嗎？”顧斯見神秘老板遲遲不語，在直播間大大咧咧招呼起來。

    用戶67858：[只會打游戲，退役之后什么計劃？]

    顧斯小雷淵兩歲，如今二十五歲，正值電競運動員競技水平最后的輝煌，等到二十六、七歲，就是大批量退役的年齡了。

    這個問題筆直地踩到了顧斯粉絲的痛點，一時間彈幕又是凄風苦雨。

    “退役之后......”顧斯難得遲疑，“我準備，考個司法考試？”

    [我很喜歡polite粉絲的一句話：??？？？]

    [大神我把我的眾合資料留給你了，不要錢，不客氣。]

    [讓我來考考你：三階層和四要件有什么區別？]

    不怪彈幕大驚小怪，顧斯的計劃實在和他頂尖電競選手的身份相差甚遠，連雷淵聽到都震驚了一下。

    用戶67858：[你不滿足報考資格。]

    雷淵剛發出這句話，立刻反應過來為什么要在電競直播間普法，頓覺后悔莫及，立刻把自己的彈幕撤回了。

    雷淵反應和動作都很快，一系列cao作只用了一秒，但是顧斯是誰呢？顧斯是聯盟動態視力無可置疑的第一。

    他剛把彈幕撤回，就看見屏幕里的顧斯拿出手機，又揚起嘴角露出虎牙尖尖。

    果然，兩秒之后，雷淵收到了顧斯的消息：“雷大律師，資助我六十萬征服司法考試？”

    雷淵還想掙扎一下：“你說什么？我在加班?！?/br>
    顧斯揚眉：“看來雷律師加班太累，這么容易就被我試探出深淺?！?/br>
    雷淵趁勢反擊：“我也想試試你的深淺?！?/br>
    雷淵看著“對方正在輸入......”在聊天框出現又消失，切回了直播間。

    顧斯的笑容僵在臉上，然后他的耳朵紅了，最后像鴕鳥一樣埋下了頭。

    一片漆黑。顧斯關閉了直播間的攝像頭。

    還是這么害羞......雷淵莞爾，對顧斯的反應相當滿意。

    “顧隊，經理說緊急開會?！?/br>
    顧斯還沒關閉話筒，這時直播間傳來隊友的聲音。

    “好，我馬上下播?！?/br>
    顧斯話音剛落，直播間就彈出“主播已下播”的提示，粉絲練練不舍地刷了一會彈幕，整個直播間很快恢復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