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又看了一眼校門。

    環城市第一中學。

    他坐在車里，閉了閉眼，打算等校門口人少一些再進去。

    現在考點門口都是學生、家長和老師，自己雖然不非常自戀，但多多少少是個名人，萬一真的因為自己產生了什么擁堵或者不好的現象，可就要被樹典型了。

    廉望雪在離開的時候頗有些戀戀不舍，反復和藺渝強調，自己是想要在考點門口送藺渝進去的，然后被藺渝嘲笑了：

    “你現在的樣子真的很像因為工作原因不能送孩子去高考的家長啊?！?/br>
    就連blue組合的隊友們，也只是在藺渝離開帝都當天，一起把他送到家門口，在微信發幾條祝福信息，然后各自忙各自的行程去，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業要拼。

    只有廉望雪，人追到了環城不說，還想要把他再次送到考點去。

    ——沒看到廉望雪的經紀人坐在車里，已經在頻頻看手表上的時間了嗎？

    沒看到藺渝的經紀人，也已經在車里等了很久了嗎？

    為了不讓廉望雪因為這個原因太沮喪，他想了想，隨意地調侃了一句：“我又不是第一次進考場，如果我是原著中的‘藺渝’，這就已經是第三次高考了；如果我是原世界的藺渝，那必然也考過一次，雖然這方面的記憶約等于沒有，但是身體記憶還在?！?/br>
    廉望雪說：“我相信你?！?/br>
    藺渝拍拍他的肩膀，看著他的眼睛一點點因為自己這樣微小的肢體接觸而亮起來。

    他期待的表情讓藺渝覺得自己還該說點什么，他想了想補充說：“本來我想著，你送我的那兩個禮物，我可以隨身帶著，說不定會有一些意外的玄學加成，但是高考的時候這些首飾什么的都不能帶，所以...”

    廉望雪盯著他。

    他的瞳色在地下車庫并不算明亮的光線下，清淺剔透得像一泓泉，盛滿了含情脈脈的情愫。

    系統：【咿，沒眼看，虧你能在這種注視下堅持下去?！?/br>
    藺渝：【其實也是挺難堅持的?！?/br>
    “沒關系，能想到我就已經很幸福了?！绷┱f。

    廉望雪經紀人摁響了車喇叭。

    藺渝回頭看了一眼，知道那是催促對方趕快出發的意思。

    他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身體里殘存的對于“高考”這件事的畏懼感，又或者是廉望雪看著他的眼睛太款款深情，情真意切，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

    “要不，抱一下？”

    廉望雪：“？？？”

    廉望雪：“?。?！”

    青灰色的眼睛瞬間瞪圓了，密匝匝包圍著眼眶的柔軟濃密的睫毛劇烈地顫抖了起來，藺渝被對方劇烈顫動著的情緒弄得有點不知所措，甚至下不來臺。

    他是很擅長說甜言蜜語的類型，眼睛不眨就能冒出一連串，哄得人心花怒放，但此時莫名覺得有種無言的尷尬情緒，就好像某些柔軟的內核被自己這一句話鋪陳在空氣中，有些赤.裸裸的，讓人羞赧的意味。

    真奇怪。

    他遲疑著打破這種古怪的沉默：“我的意思是...”

    廉望雪猛地撲了上來。

    用“撲”來形容，似乎有些奇怪，但從他的動作來看的確如此。

    他的臂展夠長，身形高大，距離第一次見面猛烈生長了許多，一整個撲過來的瞬間，藺渝立刻感覺自己被牢牢地環繞，然后包裹住了。

    從上到下被牢牢嵌入廉望雪胸口的瞬間，藺渝忍不住思索了一瞬：

    廉望雪原本看起來只是高，肩膀和胸腔居然是有這么寬闊的嗎？

    廉望雪兩條胳膊力量用得極大，卻絲毫沒用弄痛他，沒等藺渝伸手回抱住他，對方就因為過于緊張和局促，迅速地從他身邊撤離了。

    藺渝低下頭，看見廉望雪有些不好意思地將自己胸口的吊墜重新塞進領口里。

    那是藺渝曾經佩戴過的十字架耳釘，只要一想到面前的這個人對自己存在的很多欲念，和一直掛在胸口的自己的耳釘，藺渝就覺得渾身上下不太自在，甚至有股被烘烤的燥熱感。

    ——他想象中給對方安慰的擁抱可不是這樣的??？

    撲面而來的，滿溢鼻腔的氣息略顯得清冽，有種干凈而堅定的，毋庸置疑的冷感，但藏在那后邊的清新意味像是一瞬間能夠抽掉人周圍所有的空氣，霎時就呼吸失控。

    那時候，回憶起廉望雪離開時看向自己的目光，他腦海里不知道為什么浮現起一個短句——

    j'ai embrassél'aube d'été.

    我吻抱夏晨的黎明。

    出自阿蒂爾·蘭波的散文詩《aube》。

    大概是臨考前語文參考讀物看多了。

    *

    臨考前四十五分鐘已經到了，考場開始放人。

    封閉區入口和考場入口各有一次安檢，藺渝在車上稍微等了一小會兒，等門口圍堵的那群人變少了一些，才和經紀人打了個招呼。

    “我走了，哥?！?/br>
    經紀人叮囑他：“不要太緊張，不要顧慮太多，好好考?！?/br>
    “我知道的?！?/br>
    原著的藺渝被高考毀了大半的人生，今天他會重新拿回來。

    人群中，藺渝的背影格外顯眼，不少在高考考點外拍攝和準備播報新聞的媒體記者，遠遠的就看見一個身形瘦削修長的黑發男孩兒往這邊過來。

    因為已經快要考試，大家自然不可能去妨礙他進入考場，但還是忍不住將鏡頭對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