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倉被端必定引來她們的“討伐”，只有阿喪和十姑死了，她們的矛頭才不會指向堂口，而是轉去離港粉檔，誰做粉頭，才是她們接下來該討論的事。

    “好吧?！?/br>
    陸廳的語氣并不太在意，掛電話前，還語氣和善地提醒道，“不管以后坐館的是什么人，希望都沒有接粉檔的想法。你選人，我放心。好比這個小宋，我個人覺得她就挺好，你好好引導，以后不要誤入歧途了?！?/br>
    大陸人說話總帶著一股別樣的特色，柳山青到現在都還聽不太慣。

    掛掉電話，管家快步走來，“山姐，王祖章帶阿鳳的棺木登船回大陸了?！?/br>
    柳山青點了點頭，“以后宋玉珂不問，所有人都別提阿鳳?！?/br>
    管家應聲退下。

    小狗不知道什么時候跑出來了，嚶嚶嘰嘰地撒嬌蹭著褲管，柳山青回頭看一眼客廳，裹著毯子的宋玉珂正睡得面色發紅，看著像是又發燒了，她走過去探探溫度，感覺還好。

    額頭對著貼了貼，發絲落到宋玉珂的眼皮上，宋玉珂忍了忍，癢得不行，忍不住往毯子里縮了縮。

    醒著。

    柳山青當作什么都沒發現，只是重新招來小狗，把狗重新安置在宋玉珂邊。

    宋玉珂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避著光，蒙頭睡了整整一個下午，宋玉珂鉆出毯子的時候，客廳里的大燈亮堂得刺眼，肚子不痛了，她抻抻身子，嘴里哼哼嗯嗯發出幾個含糊的音節。

    然后重新閉上眼，安靜地躺了一會兒。

    總覺得有幾道視線在盯著自己。

    宋玉珂撐起身，回頭一看，桌子邊坐著三個人——三五娘，一間師太，還有主人家柳山青。

    “吉日替你選好了?！绷角嗾f，“十月初七，還有七天?！?/br>
    宋玉珂忽地坐起來，“哦”了一聲。

    三五娘抿抿唇，對堂口要交給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年輕這件事，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可要她說宋玉珂不合適坐館，拋開年輕之外，她又說不出一個合適的理由來。

    憋了半晌，只能說，“頭發梳整齊點，你要做話事人了，不能這樣邋遢的見外人?！?/br>
    宋玉珂隨意扒拉順頭發，兩邊一扣，勾在耳朵后面，一屁股坐下來。

    面前的桌上擺了一本日歷，翻動幾頁還有詳細的手寫標注，農歷十月初七，立冬的那一頁，標了大紅的‘己卯時，諸事皆宜’。

    “己卯時是什么時候？”

    三五娘說：“五點?！?/br>
    五點，還好。

    柳山青補充：“早上五點?！?/br>
    宋玉珂手一頓，搖搖頭，否定柳山青的決策：“太早了，換一天?！?/br>
    “再后一天就是十二月了?！比迥镆贿厧椭諝v，一邊勸說，“近來風聲緊，有點事的紅棍大底都不太露面，五點正好避開聯防，省的聯防又找我們的事……又是諸事皆宜，正是旭日東升，光耀大地的時候，旺通木氣貴無疑，最好?！?/br>
    十姑死了，聯防也沒歇著，順藤摸瓜，到處清查離港的大小粉檔，原先肆無忌憚拋頭露面的小粉頭都縮回了老窩，一個個都不敢出門，生怕自己就是下一個十姑。

    前幾次集會全叫聯防給抓了，今時不同往日，堂口做事都得低調點。

    宋玉珂沒著急答應，順話說：“粉檔風聲緊，這段時間把粉檔都先劃出去?！?/br>
    宋玉珂往椅子上一靠，先試探試探三五娘和一間師太態度，“聯防今天清毒，明天不知道會清什么，為了堂口，還是要先委屈一下粉檔的?？偛荒芤驗橐粋€粉檔，搞得堂口的大家做事做人都畏畏縮縮的，叫別人怎么看我們？”

    “這是我的想法?！彼斡耒鎾咭谎蹆扇?，“二位有什么建議？”

    宋玉珂一身家居服，頭發胡亂勾在耳后，手里飄出一根煙，也不抽，就噠噠在桌子上輕輕的敲，眼睛輕飄飄掃了一眼兩人，語氣沒有一點想要得到建議的意思。

    三五娘和一間師太都是坐過館的人精，怎么會不知道宋玉珂是個什么意思。

    粉檔這么大的利益，要是劃出去，元老堂就沾不到一點了。

    三五娘微微蹙眉，“粉檔的人怕是會不滿意?！?/br>
    “粉檔給堂口惹得麻煩夠多了?！彼斡耒嫦浦燮た慈迥?，“你要是放心不下粉檔，可以跟著粉檔一起走?！?/br>
    三五娘心頭一緊，又聽宋玉珂說。

    “當然，這只是權宜之計，有三五娘跟著出去，想必粉檔的大家更安心些?！?/br>
    三五娘下意識去看柳山青，柳山青翻著日歷，似乎并不打算管。她又去看一間師太，只見一間師太閉著眼，轉起了佛珠。

    果然少說少錯。

    她呵呵一笑，“有方寸就夠了，我一個算命的，起不了大作用?！?/br>
    宋玉珂點點頭，“行了，那就這樣吧，辛苦二位準備我的換屆儀式了?！?/br>
    送走三五娘和一間師太，宋玉珂考慮到狗靈兒和滿月該回離港了，這才順便想起來地下室里還關著十五。

    她關好門，回頭和柳山青說：“十五可以出去了?！?/br>
    其實十姑一死，十五就現身是最好的時機，稍微吹吹堂口的風向。十五到底是被十姑控制住了，還是被宋玉珂關起來了，除了當事人，沒人能說得清楚。

    宋玉珂回勁的時間太長，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早就放出去了?！彼斡耒婺芟氲降?，柳山青早就想到了，“你燒糊涂了，十五來看過你一眼，你沒理她，她就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