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將她碎落在臉側的頭發吹得七扭八扭，黃色綠底的襯衫打底，外面裹了一件厚實的黑色棉服，露出來的一只手戴著內棉外皮的棕色手套，另一只手塞在衣服里，看著像是在暖手。

    她嗅聞見從后面而來的熟悉香氣，回頭，先看到了宋玉珂撐上椅背上的手。

    凍得發白，關節處泛起淡淡的粉色。

    十五從懷里拿出熱可可，舉到宋玉珂眼前，“這里風大，趕緊熱一口?！?/br>
    宋玉珂的頭發低低的扎著，一低頭就落到胸口，被海風吹亂，撲打在十五的臉廓，和她的碎發絲交纏。

    宋玉珂起身將頭發甩到腦后，接過熱可可，濃稠的香甜滑入嗓子，整個胸口瞬間暖和起來。

    似乎覺得這種天氣來海濱休假太假，宋玉珂忍不住說道：“誰大冬天看海啊?！?/br>
    “冬天短，過幾天就暖和了?！?/br>
    十五微微側身，手肘搭在椅背上，仰頭看著宋玉珂，天光蒼涼，只有宋玉珂的臉鮮活的不可思議，占據了她所有的視野。

    她咧著嘴笑，問：“有沒有暖和一點？”

    “嗯?！彼斡耒胬@到前面，坐到了十五的邊上，把熱可可拿到前面熱手，“柳山青還是沒動靜？”

    一天了，柳山青一點動靜都沒有，好像真的就這么輕易放過她了。

    宋玉珂到現在還覺得有些難以置信，這柳山青難道真的改頭換面做紅娘了？回憶起前一天的柳山青，要不是最后那一句話，她真覺得柳山青剛進來的那種有些許失望的神情，似乎真的不準備和她有什么糾葛了。

    失望....

    宋玉珂回過味來，柳山青的眼神還真有點失望的感覺。

    “她去了茶鋪一趟，茶鋪里面的人傳來消息，儲位的人選已經定下了，過兩天就應該會擺宴公示了?！?/br>
    十五的話拉回了宋玉珂的思緒，想不明白就丟開，反正柳山青怎么樣也和她沒關系了。

    她問：“確定是你了嗎？”

    “不確定?！?/br>
    十五倒是無所謂，她清楚柳山青的票是用什么條件交換來的，柳山青不可能會在這件事上作假，也信柳山青的為人。

    “她的票一定是給我了，就是不知道別人的票?！?/br>
    “元老堂等著柳山青的票做決定，無非就是出現了平票的情況，更何況柳山青說的這么信誓旦旦，顯然是有十分的把握的?！彼斡耒婺X子轉很快，一句話就點到了重點，她說道：“這次的人選必定是你?！?/br>
    十五對這種肯定的猜測沒有表現出太大的喜悅。

    海風吹久了有點冷，宋玉珂縮起了手指，問：“不高興？”

    “沒什么可高興的?！?/br>
    十五看到她的動作，脫下手套，從口袋里拿出另一只手套，拉過宋玉珂的手幫她穿好，“你想要，滿月想要，這位置落在你們兩個誰手里，我都替你們高興。就是我自己覺得沒什么意思...”

    宋玉珂好奇問：“話事人的權勢和紅棍是天差地別，你怎么一點都不想坐館？”

    “坐館聽起來是好，有權有勢，.不過事多麻煩，不自由，很多事就不能任由自己心意來了，做什么事就要先為堂口想，你的臉面就是堂口的臉面，離港這么多幫派，講究起來就很麻煩.....”

    話事人就是十八堂口的門面代表，做事就不能和自由身一樣無所顧忌，這個位置確實不適合十五，那個位置猶如綁住了她的手腳。

    “.....柳山青以前問我做不做話事人，我說不做?！笔蹇聪蛩斡耒?，“大概就是因為我不做，她想找一個合適的人做話事人....”

    于是宋玉珂就這么突然出現在了十八堂口，被柳山青看中了。

    后面的話就不用說了，宋玉珂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宋玉珂遙遙看向海上翻飛的白影，像是感慨似的輕嘆一聲：“那真是托了你的福?！?/br>
    十五看著宋玉珂，微微張合的嘴最終拉成了一個淺淺的笑，開著玩笑：“應該說我們有緣?！?/br>
    宋玉珂不置可否。

    這好事能輪上她，確實是有些不可思議。但宋玉珂覺得自己值得，她能走到這個地位，也算是險象環生了，不僅僅只是因為‘被恰巧看中’。

    不是所有人碰見機遇，都有緊緊掌握住的。

    “這里是喬千嶼的地界，你自己注意點?！?/br>
    十五的氣息突然靠近，在挨到宋玉珂耳邊的時候停住，輕聲警告，卻帶了點別的意味：“我不想你見她?！?/br>
    聽著像是撒嬌。

    “知道了?！?/br>
    宋玉珂把十五的臉往外推推，這里來去的路人挺多，后面都是自己館里的人和十五的人，她多少感覺有點不自在，很快轉開了話題：“對了，滿月呢？對你立儲這件事怎么想？”

    “當然是不高興啊?！笔鍩o所謂道：“不過畢竟我是她姐，她不高興就只能憋著，今年輪不著她，等兩年后的兩年后吧?！?/br>
    宋玉珂瞥她一眼，“她就忍了？”

    “那還能怎么辦？”十五靠回椅子上，“立儲一定，話事人基本就變不了了?！?/br>
    “到時候十姑是不是就盯上你了？”

    十五笑：“擔心我？”

    “我和你認真說事?！?/br>
    宋玉珂往上收了收手套，手里的熱可可不太方便，轉手自然地遞到了十五手里，十五舉著杯子，盯著宋玉珂來回倒弄著手套，又收縮起手腕綁緊，一看就是打算戴很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