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沒事做就蹲在門口聽別人聊天,閑來沒事一打聽,這才知道,這幾天正好是選舉新話事人的關鍵時期,離港有頭有臉的人都在等結果,就連警署都嚴陣以待。 低保區里只有活命和吃飯,這種頂著天的事離她太遠,要不是來白貓廊,她從來不知道還有這么一群站在權勢頂端的人。 一出手就是她一年的伙食費,一張嘴就能讓一群人丟掉了工作。 現在她知道了,當選的新話事人就是送她進來的那個山姐。 她還以為她終于要開張了,誰知道這么不巧,遇上了掀盆砸鍋。 “收回去,現在是新世界,這套不好用了?!?/br> 警察打量了宋玉珂一眼,說出口的話異常冷漠,不近人情。宋玉珂知道沒戲,訕笑了一下,收回錢塞進了心口處,一轉身,臉上的笑已經消失了。 擠回最角落,她摸了摸自己的臉,碰了一下旁邊的陌生人,“姐,你看看我這妝花了嗎?” 那女人扭頭看過來,旁邊幾個女的也一起看過來,都一副難以言喻的表情,就在宋玉珂越來越不自在的時候,終于有一個人忍不住開口了。 “我一早就想說了,你這臉撲的粉太重了,這睫毛和腮紅也太濃了,你自己畫的?” 宋玉珂含糊地‘嗯’了一聲。 當然不是她自己畫的,她哪里來的錢買化妝品,更別說化妝了。 一早還是阿媚說今天會來客,讓她收拾收拾好攬客,這些粉啊睫毛的,都是阿媚幫她捯飭的。 “你畫成這個鬼樣子,還有人找你???” “沒有?!彼斡耒孓哿艘幌骂^發,不死心,又忍不住問:“有這么丑嗎?” “也不能說丑,就是土?!?/br> 那女人身上穿著簡單白色吊帶裙,妝容簡單干凈,整個人都透出一種素素的美,此時她皺著眉頭,掃了眼宋玉珂身上廉價的吊帶亮片裙。 “看你五官還不錯,怎么把自己搞的這么土,是不是從低保區剛上來的?” “是啊?!彼斡耒纥c點頭。 后面的人伸出腦袋來,擠眉弄眼道:“她剛來的那個只接女客的,和阿媚走的近?!?/br> “阿媚阿……難怪……”那女人恍然:“阿媚啊,女男通接的,毛mama說是女男不忌,其實大都是男人來,女人嫌我們不干凈,我們也不會去觸眉頭,阿媚就不一樣,她什么人都接,搶活兒的事不少,是不是她讓你這么畫的?” 宋玉珂不說話,那人就“唉”了聲,“你也是倒霉了,碰上了她,又遇上了白貓廊倒閉,沒搭上最賺錢的時候……” 女人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什么,從阿媚扯到了遙想當年…… 宋玉珂抽出一張折成方塊的餐巾紙來,干巴巴地搓著眼皮和腮幫子。 狗東西。 宋玉珂心里暗罵,手上更用力的搓了起來,臉上一塊紅一塊黑,怎么都擦不干凈。 再也不多管閑事了。 - 離港,中環路,十八堂。 “山姐,那個貓兒帶回來干什么?” 十五舉著三根線香跟著柳山青往香爐里插,順勢還點了根煙往里面送,柳山青瞥她一眼,十五就咧起嘴來笑,“有我一份,就有娘娘一份,必須要供上?!?/br> 木雕觀音象足有堂屋高,頭戴高冠花,手持蓮荷,端坐蓮花中,雙目下視,悲憫萬生相。 “我看她怕死?!绷角嘈煨燹D過身,掃落袖子上的香灰,細致擦拭干凈臺桌上的落灰,“六一路那塊是重中之重,不要讓十姑亂來?!?/br> “我看那貓兒不像是十姑的人,我一碰她,抖的不行……” 十五全然忘了自己嚇唬過那只貓兒,叼著煙,一屁股坐到了唯一一張摞著軟墊的椅子上。 柳山青落坐對面的主位,茶香浮起,窗子里透進來的陽光打在她半張臉上,晦暗不明。 十五煙吸了半道又都吐了出來,一團白霧飄在兩人中間,“先不說這個……十姑放人過來,在我們面前演戲,叫我們吃了個啞巴虧,這事沒完,我們得回敬個大禮?!?/br> 杜時栩就是十姑,是前任話事人杜江蓉的獨女,向來不服山姐,便放話一定要壓柳山青一頭,柳山青是姐她就是姑,柳山青稱姑她得換上個奶奶的后綴,怎么著都不能讓柳山青比她高了去。 于是這十八堂的人便稱呼她一聲十姑。 窗子外的陽光大盛,柳山青手指抹去茶杯上的水痕,老城門外駛入一輛加長黑車。 “羅姥來了,消息有夠靈的?!?/br> 柳山青安靜地洗著茶,像是沒聽到十五的話。 滾水卷茶葉,澀苦的茶香隨著沖水聲越來越濃郁,熱氣氤氳,一揚手又散開,折射出絢麗的斑駁光影也隨之墜落下去。 最后茶水落杯,一頓一頓的木杖落地聲從門外響起,漸近,門口光影一暗一亮,柳山青手一翻,淡聲道:“請茶?!?/br> 十五壓滅煙,仰頭一口喝下。 來人滿頭華發,眼皮耷拉著遮掩了大半眼珠,手腕玉鐲金鐲鐺鐺響,先是雙手合十拜了拜觀音,才拄著拐杖往茶桌走來。 “白貓廊怎么送出去了?” 年邁嗓音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這種事是要通過元老堂投票決定的?!?/br> 柳山青點點桌子,十五敲下茶杯,不甘不愿地從位置上站起來。 羅姥便坐下來,木杖一搭,十五接著往邊上放了放,“十姑鬧事,要不也丟不掉白貓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