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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喜羊羊與灰太狼之極域傳奇在線閱讀 - 【四世命運】

【四世命運】

    【引子】

    記憶,始終都在那里,永遠也不會消逝。所謂的遺忘,不過是暫時的浮塵罷了。心底深處銘刻的絕望,就像那千年以前刻下的古老銘文一樣,縱然過去千萬年,甚或億萬年,又怎能消逝呢?

    從夢中驚醒,淡藍色的少年頗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仿佛不認識自己這副軀體一樣。胸前閃著金光的鈴鐺,曾是自己力量的源泉、自信的象征、親情的符號,可現在再去看,不過只是天邊一片浮云,全無意義。

    少年的視線許久才移開,移向窗外。夜,已是深了,本應高懸的繁星若塵此時卻是皆已隱去。透過無邊的夜幕望向青青河彼岸,少年只覺自己似是能看見密林之中那方暗紫色的古堡一般,看見,其中的,他。

    他,醒了嗎?從此生這場幻夢中,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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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運,是無人可以逃脫的絕對。所謂的抗爭,不過是癡人說夢,徒勞無益,而絕然一場笑話罷了。

    昏暗的紫色古堡里,一抹灰黑猛然驚醒。他緩緩地自床上起身,踱到窗邊,自此處登高望遠,籠罩在夜幕中的森林盡收眼底。這里,是他的家園。但當下這一刻,自內心深處,他卻感覺滿是陌生,仿佛從未見過此處,從未到過此境一樣。

    天下蒼茫,家園,也不過是個虛妄。

    灰黑色大叔的目光,漸漸地,投向了青青河的彼岸,那方羊族已世代居住了五百年的故土。他覺得,自己似是能看見廣袤草原上那棟淡藍色的兩層小屋一般,看見,其中的,他。

    他,醒了嗎?從此生這場幻夢中,醒了嗎?

    【壹】

    千年以前,青青草原。

    如畫般的青山綠水,漫天的花海。

    一只孤苦伶仃的小狼的身影,在這美景如畫之中,顯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他亦步亦趨,正向著不可知的方向,艱難地,顫顫巍巍地走著。本應是玩樂的孩童幼年,卻由于一場戰火連天,已然變得無依無靠??苫蛟S是由于尚小的年紀,小狼的心中,還沒有生出仇恨,有的,只是對命運的絕望。

    永恒的絕望。

    小狼只覺得自己的步伐愈發地艱難,只好有些費力地低頭看了看自己戰爭中受傷而血rou模糊的右腿。如今,傷口怕是已經發炎了吧。全身,只感覺愈來愈熱,額頭不住地冒汗,眼前,也漸漸模糊了——

    那是什么?一抹潔白,那么的純粹,是,天使嗎……

    啊,不在意了!在這一方花海之中魂歸虛無,也還是不錯的結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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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耳的警報聲突兀地響起,讓沉思中的喜羊羊猛地一驚。不必說,灰太狼大叔又來了,這許多年來,羊村的警報聲,不還都是為他而響的嗎?嘆口氣,真的是,老抓羊,煩死羊了??梢膊皇峭耆菬?,一般來說,喜羊羊此刻都該感到幾分玩世不恭的刺激感和——難免——那么一點點的恐懼。

    但這一次,喜羊羊心中的情感卻有幾分難以道明,全然不同于往日,既沒有厭煩,也沒有刺激,也沒有恐懼,而是有些……有些什么?喜羊羊發覺自己竟也說不清楚。只怕,也沒有人能夠說清吧。

    不過在他這么想著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早一步做出了反應,推開門,便沖了出去,奔向羊村鐵門的方向。天邊,烏云密布,一片一片地連綿著,一點一點地壓下來,只讓人喘不過氣來。

    「要……要下雨了嗎?」不知為何,喜羊羊竟是有那么一點發愣。

    大門外正是灰黑色的他,此刻,他正盯著眾羊們已推過來并瞄準了自己的那一門門大炮,臉上盡是些莫名的神情,可身體上全無動作,真可謂波瀾不驚,就像一尊雕塑一般,失了生氣。直到遠見地平線上突然出現的那一抹淡藍色,淡藍色的他,眸中,才瞬間閃過一絲無比奇異的光芒。

    冰冷的鐵門,隔開了兩人間的距離,然而,當兩人的雙眸對上的那一刻,這距離驟然間變得完完全全的微不足道了。即使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也真的不可能比這更加全面,更加細致了。

    畢竟,有千年積攢的默契,四世積攢的默契。

    喜羊羊想要開口說些什么,話到嘴邊,卻還是咽了下去。這個場合,不宜直說,還是得繼續,把此生這場戲,演下去。

    費了許多力氣,他終究換上了那經久不變的戲謔語氣:

    “灰太狼大叔,你怎么又來了?這次想讓我們用什么方式送你回家呀?”

    可他深藍色的雙眸中,顯現出的,卻完全是另一句話:

    「你也,想起來了,是嗎?」

    “切!可惡的小羊,這次本大王一定會把你們一網打盡的!”

    「所以說,和我想的一樣,你果然……也記起來了?!?/br>
    “呦,你這話說了多少遍了,哪次成功過?”

    「第四次了……這次,命運又會給我們哪種悲慘的結局?」

    “哼!別欺人太甚了!看招!”

    「不要……不要放棄??!這一世,只要你我同心,一起努力,一定能打破命運的!」

    少年靈巧地躲過幾支飛來的箭矢,“呦,灰太狼大叔,我說,你也就這一手了吧。我勸你還是先好好想想回家怎么和你老婆交代吧!”一顆**,便已然出現在手中。

    「前三世,哪一次,不是這么想的?可又哪一次,打破了這盤死棋呢……」

    看著手中倒數至只剩三秒的**,“你……可惡的喜羊羊……”

    「這一世,一定可以的!」

    “嘻嘻……”滿臉都是戲謔的笑容,“灰太狼大叔,再見咯!”

    「沒有希望的……命運,絕對是不可能打破的……」

    “啊啊啊……可惡的喜羊羊,我一定會回來的!”

    小羊們漸漸地從門口散去了,懶羊羊打著呵欠,美羊羊和暖羊羊聊著天,沸羊羊則邊跑步邊舉著啞鈴鍛煉。于他們而言,剛剛這一切,只是他們的生活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上惭蜓騾s是一動未動,雙目凝視著灰太狼先前被炸飛后劃過天際的那個方向,喉頭一陣哽咽,眼角,無法抑制地,劃過了一滴淚水。

    【貳】

    天空澄澈,悠悠的白云透著點淡藍。青青河自碧綠的草和細細的沙中間流過,那么的清澈,倒映著一派山水如畫。

    千年前,青青草原的這方美景卻被驟來的雨打破了??墒澜绮]有因此變得灰暗,萬里蒼穹仍舊透著明媚的陽光,并無一片烏云,只是下起了綿綿的太陽雨。緩步其中,只覺清涼而不覺嚴寒,只覺美好而不覺黑暗。

    點點細雨落在銀絲般綿延的河里,水紋一圈,一圈,嬉鬧著打破了倒影,但仍留下了繽紛的色彩??扇杂写颂?,河邊一座木色的小屋,倒影依舊澄澈清晰。

    小狼在其中悠然轉醒,第一眼所見到的,是一抹潔白,正是他昏迷過去之前所見到的那抹潔白。那是一只小羊的身影,在前前后后忙忙碌碌,聽到背后的聲響,小羊轉過身來,卻一時間表情有些焦急,跑過來扶已然坐起來的小狼重新躺下,為他掖好被子,這才露出一抹真誠而帶著稚氣的微笑,語調中也帶著歡快:“你才剛醒過來,傷還沒完全好,要好好躺著,好好休息呢!”

    似乎是由于對命運的絕望早已根深蒂固,小狼是不太相信居然有人會來救他的,此刻,不免有些茫然,好久不知該說些什么,等到真的把想問的事情問出口時,語氣就帶了幾分急促和難以置信:“你是誰?這里是哪里?為什么要救我?”

    “唔……”小羊撅著嘴,偏著頭像是想了好一會兒一般,“我叫乾羊羊。至于這里是哪里嘛,就是河邊一個屬于我自己的小房子啦!為什么要救你嘛……這個,我當時看到你傷口發炎,晃晃悠悠的,然后就倒在地上了,爸爸一直告訴我說不能見死不救,所以,我就把你背到這里來,給你包扎上藥了。哎呀,哪有你這樣的嘛,一醒來就問這么多問題,好好休息啦!”語氣仍是孩童的歡快。

    可小狼仍是帶著奇怪的語調死死追問著:“可我是狼??!”

    “唔……”小羊再一次撅起了嘴,“爸爸是說不能見死不救只限于其他小羊??伞パ?,我不喜歡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規矩。真是的,狼就狼嘛。你看,你是不是有兩個耳朵?”

    “嗯?!毙±屈c點頭,對于小羊的這個問題只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是不是有兩條胳膊、兩條腿?”

    “嗯?!?/br>
    “是不是有一條尾巴?”

    “我的尾巴可是跟你的完全不一樣?!?/br>
    “哎呀,誰在意嘛,反正是有一條尾巴嘛!還有還有,你和我一樣,都有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小羊幾乎是興高采烈地叫了起來,“除了我比你多一對角之外,其他的,都一樣嘛!既然都一樣,那我當然就可以救你啦!”

    “噗嗤”一聲,小狼也一下子笑了出來,可他的笑容漸漸地有了幾分苦澀。他雖和小羊年齡相仿,可是已經經歷了太多,比如說,他知道,這個世界那漫天的戰火,那奪走了他的父母和親人的戰火,正是狼羊兩族之間燃起的。這只小羊,生活在這方尚未被戰爭吞噬的世外桃源里,自然對此是一無所知。

    可小狼還是笑了,帶著一點點童稚的天真和一點點成熟的悲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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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羊羊的腦海中,就這樣不可抑制地回現出了他們第一世的初遇,讓淡藍色的少年,終究是在幾聲輕輕的笑聲后露出了一抹苦笑。他把視線轉向窗外,原來密實的烏云竟是散去了,露出了湛藍的天空??捎陞s沒有跟著散去,而是繼續以太陽雨的形式柔柔地下著,伴著和風在天幕里畫出一行行透明的細絲,落在綠得清亮的廣袤草原上,別有一番如畫風韻。

    真像千年前的那番風光。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魂游物外的喜羊羊并沒有聽到村長喊他的聲音,直到慢羊羊一聲怒吼傳來才讓他從幻夢中驚醒:“喜羊羊?。?!”

    渾身一顫,喜羊羊這才把視線轉回來,并突然想起,自己這是在教室里,是在上課,一下子尷尬得不知所以。慢羊羊則顯然是發了火:“上課叫你這么多次你都聽不到似的,還看著窗戶外面傻笑!你到走廊里罰站,面壁思過!”

    “哦……”喜羊羊的聲音還是有些呆滯,剛睡醒般地晃晃悠悠站了起來,又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教室門。

    慢羊羊無奈地搖了搖頭,又自顧自地講起課來了。喜羊羊卻沒有聽話地站在走廊里,而是一路走出了教學樓,走進了外面的細雨里,在這夏日本來的赤暑中,頓覺幾分清涼。少年抬起頭,任細微的雨絲落在臉上,癢癢的,卻是很舒服。

    但下一刻,天邊卻突然綻放開了一朵絢爛的煙花,五彩而精妙的絢麗,接著,便即刻凋零,只余下幾點塵埃。少年緩緩皺了皺眉,這又不是什么節日,突然放什么煙花呀?然而,只一瞬,記憶便自動填補了它的空白,于是淡藍色少年只是一偏頭,回望了一眼仍不斷傳出朗朗讀書聲的教學樓,嘆了口氣,接著,拔腿就向青青河彼岸的密林,跑了過去。

    【叁】

    千年以前,一個晴朗的日子,萬里碧空,無一絲白云,卻也不覺得過于酷暑。而在青青河的彼岸,和千年以后一樣,也有那么一方密林,綠綠油油,郁郁蔥蔥。而,看吶——在其中,有那么一只小羊和一只小狼,帶著孩童的歡快,開心地捉著迷藏呢!

    “來抓我呀!”小羊——他名叫乾羊羊——把頭從一叢綠葉中鉆了出來,沖著他的灰黑色的伙伴,調皮地笑著。

    “抓到你啦!”小狼——他名叫坤太狼——個頭雖小,可反應絕不慢,他飛快地轉身,便要往聲音的方向撲去??尚⊙蛟缬袦蕚?,只是靈活地一閃身,便復又不見了。

    小狼撲了個空,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禁有些不滿地撅了撅嘴。真是的,哪有這樣的嘛,每一次玩捉迷藏都是自己輸。明明狼應該是嗅覺敏銳,觀察力敏銳的族群,結果,也不知小羊是怎么做到的,每一次都能把自己的位置和氣味掩藏得那么好。真是真是,不玩了。小狼剛下定決心,準備干脆認輸,好換一個游戲。結果站起身來,不待說話,便聽到遠處小羊的驚呼聲:“哇!”

    小狼一陣困惑,這是怎么了?小羊的驚呼聲就像是發現了什么天大的寶藏一樣,激動萬分。不禁帶著疑問,循聲而去,撥開繁密的枝、墨綠的葉,終于現出伙伴那一抹潔白,張口便問道:“怎么……”卻是沒問完就自己打住了,接著,便也是一聲驚嘆。

    眼前,幽暗的密林之中,竟露出一方空地來。高大的樹木環抱著這里,而在其中,綠蔭之下,芳草茵茵,各色野花點綴。正中央,更是有一座天然的噴泉,把夏日炎炎中難得的清涼和那一道道美輪美奐的七色彩虹潑灑下來。而其中夾雜著的水氣,更是彌散著,隨著澄凈空氣里的道道微風撲面而來,直直使人愜意。

    兩個小孩子就這樣看得呆了,來回在這里一圈一圈走著,除去“好美??!”的驚嘆,已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了。當時的青青草原,尚未受戰火洗禮的青青草原,本就是伊甸園一般美好的存在,但和林中這一方小天地相比,簡直是不值一提了。太美啦!就像一方從未被踏足過的凈土,那么的干凈,那么的純粹。

    兩個小孩子最后是坐了下來,把小腳丫伸進高高沖起的噴泉水柱下那一汪小小的清潭里,在歡聲笑語中,踢起來一個又一個小小的浪花。小羊偏了偏頭,用著歡快的語調建議道:“以后,這里就是我們的秘密基地了!你說,好不好?”

    “好呀!”小狼倒是答應得很爽快,“以后,就以煙花為信號吧,想要聚的時候就在這里放煙花,看到煙花就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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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太狼使勁揉了揉太陽xue,把頭揚了起來,目光直直地射向天空蒼穹,那里,煙花絢爛散盡,只余下了一抹塵埃,而一道道雨絲則也從遠方墜下,落在臉上,倒是很柔和,但對于那煙花留下的微不足道的痕跡來說,卻是像一把把利刃,把它們一下下割裂開來。很快,它們,便徹底地消逝了。

    不過隨著煙花點燃而在腦海中也浮現出來的記憶卻沒有隨著煙花殘骸的消逝而一并沒入虛無,此刻,那第一世,第一次,來到這里的點滴全然歷歷在目。但是,當然,灰太狼可不是憑著這點記憶找來這里的——那可是捉迷藏,在密林之中鉆來鉆去,哪里記得清楚什么路線??!但是,后來,這第一世,或是之后的第二世,他還來過這里,許許多多次。這里,曾見證過許多許多,有美好,有歡樂,但更多的是迷茫、苦痛、絕望,甚至,是鮮血。

    沒錯,鮮血,鮮血淋漓。

    那一幕仍舊清晰地映在腦?!约侯澏吨氖掷?,握著被染上了血的殷紅的銀光利刃,而面前,則是好友已然慘白的臉色和其中尚存的絕望而又決絕的神情。

    ……

    灰太狼猛地頓住思緒,眼眸中涌起的情感的滔天駭浪也被決絕地壓制下去。他不得不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前幾世,都已經過去了?;詈眠@一世,才是當下真正重要的事情。

    可是,這又怎么可能呢?過去那三世,早已在少年和他的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如若定要除去,怕是只有剜心掏肺,熱血四濺,才能,做得到吧。

    【肆】

    細微的雨絲仍在空中四散飄逸著,只是隨著夕陽西沉,漸漸地,冰冷了起來。然而灰太狼卻仍立在其中,也不撐開隨身帶著的傘,僅僅是默然著。眼眸,則是把目光死死地投向這方空地的邊緣,那一環又一環的密林。

    一陣輕微的沙沙聲,接著,便見淡藍色的少年推開繁密的枝葉,徑直走了進來。見到灰太狼,少年卻仍舊是面無表情:“怎么了,大叔?叫我來有什么事嗎?”

    “你也想起來了,是嗎?”灰太狼的聲音帶著那么顯而易見的顫抖,“前三世的事情?!?/br>
    “我以為,上午在羊村鐵門口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了?!鄙倌甑穆曇艉苁潜?。他徑直坐了下來,把手伸進空地中央,那座歷經千年而仍如舊的噴泉里,感受著泉水柔柔地流過,漸漸地,露出了一抹,無比虛弱的笑容。

    “你,你別這樣啊……”灰太狼一時間有些心慌,語氣中竟帶上了幾分乞求。

    “那你要我怎樣?”少年有些諷刺地笑了,“第四世了。我們跟命運斗爭了三世,結果呢?我們除了把各種不同的悲慘結局試了一個遍之外,還做到了什么?”

    “我們……也收獲了很多快樂??!”灰太狼急道,“你難道忘了嗎?第一世,那段美好的童年時光,當時我們在這里,嬉笑玩耍。還有,還有這里!這片林中空地,不就是當時玩捉迷藏的時候發現的嗎!”

    “你不是靠著玩捉迷藏的記憶找到這里的吧?!鄙倌昀淅涞氐?。

    這句話一下子讓灰太狼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么,默然了半晌,他也像少年一樣緩緩地坐了下來,嘆了口氣。

    “所以說,你確實還記得?!鄙倌暌宦曒p笑,仰起頭來,直直地面對著愈來愈黑的天和愈來愈大的雨,“但我想,還是再幫你復習一遍想來是你在這里,最刻骨銘心的那一段回憶比較好?!?/br>
    “不用了?!被姨钦Z調低沉,仿若毫無生氣。

    也不知是這話聲音太小,淹沒在了漸強的雨聲之中,還是喜羊羊刻意對這句話不予理會,總之,少年徑自說了下去:“那是一個夏日的夜晚,雖說是夏日,可卻六月飛雪。鵝毛般的雪花就那么洋洋灑灑地落在這里,一片銀白,可漂亮啦!……”

    “不用再說了?!被姨堑恼Z調仍是那么低沉。

    “我手無寸鐵,來向你解釋,想要消除誤會??勺罱K呢,我卻變成了來贖罪的。那濺出的殷紅的血,落在白雪上,就像白茫茫的大地上開出了一朵朵鮮艷的花……”

    “別說了!”灰太狼的聲音驟然揚起,近乎是吼了出來。

    少年這才頓住口,帶著不知些什么情緒的雙眸死死地盯著對面灰黑色的他,最終,搖了搖頭,卻沒有說什么。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許久,看著雨越下越大,終究變成了暴雨如注?;姨钦酒鹕韥?,看著對面在一片黑暗中僅余下輪廓能夠被模糊看見的少年,伸出手來,輕聲道:“雨太大了,你們羊在這樣的黑暗環境中根本看不清路,來,我送你回羊村吧?!?/br>
    “……嗯?!鄙倌昃故蔷従忺c了點頭,也站起身來,把手遞給了灰黑色的他?;液谏乃氖?,即使在這樣的寒風厲雨之中,也依舊是那么的暖和,就像少年記憶中的父親一樣,總是能夠給人以溫暖。

    可少年的手卻是冰涼的。將少年的手抓在自己的手中,灰太狼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眼中神色,似乎顯出些許悲哀。帶著那傷感的情愫,他最終開口道:“我……我真的只是希望,我們能夠團結一心,再與命運做一次抗爭。萬一,萬一……說不定,這一次,我們能夠戰勝宿命呢!”

    少年苦笑一聲,微瞇著眼回憶著往事:“你還記得,第一世,小時候,你來到我家里那一次嗎?那一世我的父親,在當時說了一句話,后來再看,真可謂是太對了。他說:‘狼和羊,千百年來,始終都是敵人,這是天注定的,人力絕無法抗爭的?!?/br>
    “可是,”灰太狼輕聲反駁道,“在從你家里出來之后,你就說,不管大人們說些什么,什么狼和羊是天生的敵人,但我們,始終都是,也永遠都會是最好的朋友??!”

    “呵,”少年又一聲苦笑,接著卻換上了諷刺的語氣,“我當時是這么說,可是結果呢?我們是又做了好幾年的朋友,但是之后呢?現在來看,你還不覺得,我當時那句話,是有多么的幼稚與可笑嗎?”

    ……

    【伍】

    千年以前。

    瓢潑大雨之中,一只小羊一只小狼拉著彼此的手,全然不顧傾盆的雨幕,歡快地、蹦蹦跳跳地向前走去。

    然而他們的心情其實還是有那么一絲微妙的區別的——小羊的歡快,是發自內心的;而小狼,則不過是強裝笑顏罷了。

    說到底,是因為,他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太清楚了??粗磉吇锇樽詣幼?,到神色,到眼神,都表現得再清晰不過的快樂心境,他除了能無聲地嘆息伙伴的單純和無知之外,再無它法。

    他們是在往小羊的家走去——幾天之前,小羊突然提出邀請,想小狼來他家里做客。

    小狼的第一反應是拒絕。畢竟,在這個時代,一只狼到羊的家里去做客,會受到什么樣的禮遇,實在是不言自明??墒强粗锇槠诖难凵?,他終究是把要說的話咽了下去。

    可他還是沒有準備直接放棄,就這么答應了,仔細措辭半晌,終究開口問道:“那,你跟你家里人說要邀請我去了嗎?”

    “當然啦!”小羊可是完全沒有聽出小狼語氣中莫名的小心翼翼,聲音仍舊是那么的歡快。

    “那,你有告訴他們,我是狼嗎?”小狼繼續輕聲問道。

    “這個嘛……”小羊的眼神突然暗了一下,但隨即又被童稚的快樂光芒所填滿,“確實沒有,不過,不要在意這些啦!你就來嘛!”

    小狼在心底嘆口氣,知道已經沒有辦法再試圖拒絕了,只好有些不情不愿地答應了小羊的希冀,約定了見面的時間。

    ……

    現在,在這暴雨如注的正午,再一次回憶起來,小狼卻突然想起了小羊當時眼神那只一瞬的黯淡。當時他一直是在思索著如何能夠既不傷害朋友的感情,又能把這件事拒絕掉,就沒有太過注意到,可當下想來,那眼神的一瞬的黯淡,也不過只有一個解釋——

    自己的伙伴,其實并沒有自己想的那么天真無知。他其實明白狼羊之間永恒的對立,只是,或許由于那么一點幼稚的信念,他相信,他能夠改變這一切。

    小狼在心底里搖了搖頭。其實更小一點的時候,他也有過這樣的夢想,在那戰火連天之中,幻想著自己能夠成為一個和平使者,結束這一切。但當父母、親人,一個接一個在自己面前逝去,而自己卻全然無能為力的時候,這脆弱的夢想,終究被扔進了那標著“幼稚”的垃圾筐里。

    “坤太狼,坤太狼……?”小羊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把沉浸在思緒中的小狼拉了回來。他一時愣了愣神:“嗯……?”

    “剛剛走著走著,你突然就停下來不走了,怎么叫你還都沒有反應,可把我嚇壞了?!毙⊙蛴行┎粷M地撇了撇嘴,伸出手來又拉過了小狼的手,卻在下一瞬突然一驚,“呀!你的手怎么這么涼??!是不是生病了呀?”

    “我……”小狼一時有些不知該怎么回答,他當然是沒有生病,可也不能直接就把心里的擔憂——或者不如直接說,絕望——說出來,嘴型來回變換數次,終究說道:“沒……我沒事,走吧?!?/br>
    “哦?!毙⊙蛎黠@還是不太放心,但最終還是拉著伙伴的手重新向前走去了。

    ……

    在小巷里幾番來回,終于是在未時到了小羊的家門前。推開古樸的院門,拉開雕花的屋門,小羊高聲喊道:“爸爸mama,我回來啦!”

    小羊家里的眾人明顯都是在收拾桌子,準備茶點,等著小羊帶著朋友的到來。聽到小羊的聲音,他們統一帶著柔和的神色,把視線投向門口,卻在真的看到小羊小狼的那一刻,又統一地表情僵住了。

    一派寂靜。

    小狼心里此刻竟是有些暗暗發笑。果然如此,和他所想象的情景,幾乎一模一樣。而小羊原本臉上歡快的表情,則是漸漸地暗了下來,眸中那明媚的陽光,也漸漸地被黑云所遮蔽了。好久,他才有些語調沉悶地開口:“爸爸mama……?”

    “呃……”小羊的mama第一個成功地讓表情恢復了正常,雖然眼神中的難以置信、恐懼,甚至于嫌惡還是那么的一清二楚,語氣中的怪異也是毋庸置疑的,“來來來,歡迎歡迎,坐坐坐?!边呎f邊抽出一把椅子,接著便逃也似地離開了房間。

    屋內其他眾人也仿佛如夢初醒般,一個接一個地露出全然尷尬的笑容,然后紛紛散去了。最后,房間里只余下了小羊小狼二人。

    小羊呆立在那里,臉上,兩行淚便止也止不住地直直流下——小狼之前的想法是對的,小羊當然沒有那么天真無知,他當然知道,狼羊數千年來的對立,甚至他也想象到過當下這個情形??墒?,同樣和小狼所想的一樣,他始終有那么一個信念,幼稚的信念,那就是,自己能夠改變這一切。

    如今,這個信念,狠狠地撞在了現實的南墻上。

    看著伙伴不住的淚水,小狼剛想開口安慰安慰他,便見小羊的母親又探進頭來,開口道:“啊,不好意思啊,我們需要跟乾羊羊他說點事,你先坐在這里,茶點都在桌上,隨便吃,別客氣?!彪m是對小狼講話,可是卻一直沒有把目光投向小狼的方向。

    ……

    小羊事后也記不清之后到底發生了什么了,只記得,自己帶著淚痕,低著頭,跟著母親走進了一個很大的房間,家里人一個接一個地教訓自己。具體教訓的內容,小羊根本就沒有聽進去,他只是一個勁地哽咽著,流著淚。直到最后,小羊的父親讓其他人都離開了房間,徑直走到小羊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孩子,你還小,但你遲早會明白的,狼和羊,千百年來,始終都是敵人,這是天注定的,人力絕無法抗爭的。這個,就叫命運??!”

    可是他不信,他不信什么見鬼的命運。一走出家的大門,他就轉過身來,鄭重地告訴小狼,無論大人們怎么說,什么狼和羊是天生的敵人,什么這是命運,他都不信,他們,始終都是,也一定,永遠,永生永世,都會是最好的朋友。

    他,偏要和大人口中的命運,一較高下。

    小狼當時聽著小羊的話,心中,自然,充滿著友情的溫暖——可是,理智卻讓他明白,永生永世都是最好的朋友,這不過,是個幻想,甚至于妄想罷了。

    他明白,無論他怎么想,小羊怎么想,現實,最終,都斷然會證明這一點。

    【陸】

    而現實最終也確實證明了這一點。

    斗轉星移,時光如白駒過隙。十年時光就這樣匆匆而過,乾羊羊和坤太狼這一對童年玩伴早已長成了氣宇軒昂的少年。而隨著成長一并而來的,是現實,摧毀著童年一切稚嫩夢想的現實。即使是乾羊羊,也早已放棄了結束狼羊數千年來的對立這純然可笑的想法。在現實面前,夢想不得不低頭。

    此刻,又是一個夏日,湛藍的天空中艷陽高照,浮云悠悠。而身旁則是密林蒼翠影斑駁,遠處是青山綠水一如畫。

    乾羊羊默然地看著這一切。這許多年來,就算他放棄了這一份想結束狼羊對立的幼稚,可他從來就沒有想過,一刻都沒想過,要結束那另一份幼稚——他和坤太狼的友誼。就算是幼稚又如何?就算狼羊對立是天定之規又如何?有信念,他就不信一份真誠的友誼都無法被堅持下去,都必須向現實屈服。

    可他錯了?,F在,他知道他錯了,而且錯得是那么的徹底。

    看著遠方地平線上出現的好友灰黑色的身影,他嘆口氣,強打起一副快樂的神色。說來真是可笑,都已到了這個時候,都已到了命運給出的結局已然清楚的時候,他竟是還想把這無謂的糾葛再延續上那么一時半刻??墒?,又有什么辦法呢?理智終歸敵不過情感,就算一切都已注定,他也還是想再給自己尋找那么一小會兒的快樂。

    像往日一樣,他們仍似是孩童一般,在密林中玩捉迷藏??墒?,不似往日,這一次乾羊羊竟是被坤太狼抓到了好多次,很明顯,他有那么幾分心不在焉。當然,坤太狼也感覺到了這一點,但他卻沒有太過在意——畢竟,又能有什么事情發生呢?

    可命運似乎總是很喜歡開玩笑——乾羊羊跑著跑著,突然頓住了腳步。坤太狼聽到背后的動靜,急急轉回身來,剛想喊“抓住你啦!”卻是在看到好友皺眉猶豫的神情之時愣住了,一股不安油然而生,自心底蔓延至全身:“乾羊羊,怎……怎么了?”

    “坤太狼……”乾羊羊猶猶豫豫地開了口,眸底掀起洶涌而莫名的波濤。然而最終他也只能在心中嘆口氣,他知道,其實已然沒有選擇了,再把事情拖下去,只是徒增痛苦,“吾此來,實是尋汝告別?!?/br>
    在那個貴族主導的時代,這種古風語其實頗為盛行??杉幢闳绱?,一般它也只會被用在非常正式的場合。而這一對童年玩伴之間,自然,還從未這么用古風語交流過。因而,這句話,在此刻,頓時顯得不尋常的嚴肅。

    坤太狼一愣。他早就料到過他們之間友誼的結局,早就知道,永生永世的好朋友,不過是個妄想??僧斶@一刻真的來臨的時候,他還是難以接受:“你……你要走?為什么???”

    “吾家長輩已知吾汝為友?!鼻蜓虻恼Z氣,有些悲傷,但更多的,卻是一種莫名的絕望。

    坤太狼則是一下子被嚇了一跳。他自然知道這樣一個屬于貴族的榮譽至上的時代,這樣一個狼羊之間烽火連天的時代,讓乾羊羊家里知道他們之間的友誼意味著什么。更何況,十年之前那一次去乾羊羊家中的拜訪,至今仍歷歷在目。自那之后,這十年以來,乾羊羊始終跟家里宣稱和自己已經沒有交集了,可是當然,紙是包不住火的,這件事最終還是讓乾羊羊家里知道了。

    和十年之前不一樣,那一次,總歸還是無知孩童的初犯,只要乾羊羊保證不再和坤太狼來往,乾羊羊的家中還是愿意寬容的??蛇@一次,已經是十多歲的少年,竟然還做出如此敗壞家中聲名之事,是沒有人會再容忍的。

    乾羊羊還記得,自己和坤太狼的友誼被發現的那一天,也就是昨天,他又一次被狠狠地訓斥了——只不過這一次,還加上了體罰。但即使如此,本來他還是以為,只要自己再承諾一次不再和坤太狼來往,家里就還會再放過他一次。

    可是這一次,他想錯了。

    “吾父母昨已斥責于吾,”乾羊羊低著頭,努力避免讓坤太狼看到自己已快要抑制不住的淚水,“其將攜吾離去此地,只待明日黎明?!?/br>
    是的,乾羊羊的家里一番商議之后,最后做出了一項決定——搬離青青草原。他們已不愿意再相信乾羊羊做出的不和坤太狼來往的承諾了。

    “什么?!”乾羊羊當時聽到家中的決定之后一下子叫了起來,“不行?。?!”

    “為什么不行?”乾羊羊的母親語氣陰沉卻很平靜。

    “這……我……”乾羊羊當然答不上來。

    “因為你還想繼續跟那只狼做朋友?還想繼續欺騙家里,給家中蒙羞?”

    “……”

    “不用說了。在這個決定里,你是沒有發言權的,后天黎明,我們就動身?!鼻蜓虻哪赣H根本沒準備給他反駁的機會,直接起身,帶著陰沉的臉色離開了房間。

    ……

    坤太狼聽到乾羊羊這一句,喉頭一下子哽咽了。就算再明了這件事終會發生,可當它到來的時候,誰也免不了難過和痛苦。他狠狠地抑制住將要奪眶而出的淚水,拉過好友的手,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既如此,雖君與吾將隔千里,但君吾仍為永生永世之好友!吾承諾于汝,永不與汝為敵,永不傷害汝!”

    乾羊羊抬起頭來,看著好友堅定的神色,一瞬時便是兩行未能止住的淚自臉頰上劃過:“吾,吾……亦如此承諾于汝?!?/br>
    他們就那樣緊緊相擁著,割不斷的糾葛,終究讓他們選擇了和命運繼續抗爭的這條路。

    【捌】

    千年以前。

    本是夏日,卻是寒風颯颯。坤太狼立在崖邊,冷然地望著腳下,那方血與火的修羅場中,自己的部下,狼族的軍隊,一點一點地潰不成軍,節節敗退。

    可他已然不在乎了。

    身披的玄色長袍被尖銳的風決然卷起。他冷漠到帶著殺氣的眼神只瞥了一眼這件他本鐘愛的將軍袍,冷哼一聲,便隨手把它解開,仍憑著風將之狂暴地拽走,一點也沒有留戀。

    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什么美好。想要生存,只能待之以冷漠和決絕。

    下一瞬,坤太狼的副手鳳太狼便躬身走來,輕聲道:“將軍,天氣寒冷,屬下以為,您還是披件厚衣……”

    卻是還沒說完便被坤太狼揮手打斷。見他不愿被打擾的樣子,鳳太狼也只好一點頭,默然告退了。

    再度把目光投向遠方,坤太狼還記得,自己驟然醒轉之時,眼前已不是沙場交鋒,而是此方山崖之上,荒蕪寂涼。一瞬間,自己還以為,那之前的事情,和乾羊羊在陣前交鋒,轉身被暗箭射中,只是個南柯一夢。

    可是不是,這種虛無的奢望,命運哪里會放過?很快,他就知曉了之前發生的一切——自己被暗箭射中之后,兩軍便開始了交鋒。但沒有了大將坐鎮指揮,狼族的隊伍作戰根本就毫無章法,只能步步退敗,直至退到此處。

    知道這些以后的坤太狼卻是異常地平靜,僅是默然地來到崖邊。此刻,他也沒有什么激烈的情緒,只是冷漠,全然的冷漠。

    沒什么值得拋開冷漠的,這所有的一切,他早就明白,或者至少,早就該明白,不過是個基本的事實罷了——狼羊之間的情誼,在命運面前,純然是個妄想,或者倒不如干脆說,是個笑話。

    二十年,能夠改變的,實在是,太多了。

    然而,出乎意料地,天邊,突然綻開了一朵絢麗的煙花。

    ----------------------------------

    飄零無緒嘆途窮,搔首踟躕日已中。何處人聲似潮泝,黑云驟起滿山風。

    滾滾烏云沉重地壓來,直讓人喘不過氣。乾羊羊抬頭,水光涌動的眼眸直直地注視著這方黑色的天幕上,那一絲一縷的絢爛芳華??粗拾邤痰蒯尫砰_來,展現著它的傾城絕色;又看著它只一瞬便驟然淡去,剩下的,僅僅那一點灰白的煙塵而已。

    思緒流轉,何以能不念舊?在這方奇跡般幸存下來而沒有和青青草原其余部分一并被夷為大漠戈壁的林中空地里,看著那野花芳草、噴泉霓虹,乾羊羊有那么一瞬,覺得自己仿佛仍在那過去,仍在那無憂無慮的童年,那充滿著歡笑的童年。

    可是回不去了。遠方的喊殺聲陣陣飄來,冰冷冷地提醒著他這個事實?;夭蝗チ?,永遠也回不去了。

    死死抿著唇,如一尊雕像般默然站立。時間就那么從他的身上狠狠地劃刻而過,留下磨不去的傷。絕望,決絕。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將要說的話其實毫無說服力,不是不知道,熾烈的情,感到被背叛的憤怒,大有可能將自己這釋解誤會變成贖罪之行。

    他不是不知道。

    只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他照舊必須站在這里,等候命運冰冷的裁決。

    遠方,夕陽漸沉。一個六月的夜晚,一個夏日的夜晚,卻開始,漫天飛雪。

    六月飛雪,洋洋灑灑。任誰都能明白,這究竟,代表著什么。

    【玖】

    雪與血,白與紅;愛與恨,情與仇。

    在這個本應屬于溫暖卻被冰寒所占據的夏日,寒光的利劍倒映著天地。坤太狼的手顫抖著,想把這決絕的冰冷貫徹到底,只一劍,便可斬斷所有的過去,再無虛無的糾纏。

    乾羊羊默然卻筆挺地立著,雙眸之中輾轉的水光散射著早已在心湖巨浪里碎落無窮的幻夢。他的聲音,充斥著心傷和絕望:“我知道,你不準備相信我?!?/br>
    “我有什么理由應該相信你?”本應是一句諷刺至極的話,可在與手中的劍一并顫抖的坤太狼的聲音里,卻顯得那么的嘶啞。

    “不管怎么樣,我真的是希望來解釋的。那支箭,不是我下令放的,是一個士兵,因為緊張而不小心放出去……”乾羊羊已是滿滿的懇求??伤D住了,看著對面人臉上神色,那明顯標示著不相信自己的神色,他終究頓住了,只是搖了搖頭。

    絕望地搖了搖頭。

    坤太狼手里的劍已然舉起。鵝毛大的雪花就那么落在上面,覆上一層潔白。

    古戍蒼蒼烽火寒,大荒陰沉飛雪白。

    乾羊羊抿緊唇,任憑風雪肆意,半晌,才終究嘆道:“我既來此見你,便已然做好了準備。你若是不相信我,就殺了我吧,權當作贖罪罷了?!彼麤]什么可留念的,被命運推進時代的漩渦,早就讓他生不如死,那倒不如直接魂歸虛無,反是種解脫了。

    一派寂靜,只有風雪呼嘯。

    坤太狼近乎瘋狂的笑聲最終打破了沉寂,已然沒有了理智的聲音敲擊在乾羊羊的耳側:“我信與不信,又有何所謂!虛妄的過去,就當一刀斬斷;愛恨情仇,都讓它隨之而去吧!”狂笑不止。

    命運的裁決,就這樣全無儀式感地下達了。在它面前毫無還手之力的乾羊羊竟是露出了一抹微笑,那么虛弱的微笑:“那,就來生再見吧?!?/br>
    鮮血四濺。那溢出的點滴殷紅,就這樣在白得發亮的雪上綻開,仿若幻化為一朵又一朵的黑薔薇。坤太狼顫抖的手握著染著血紅的銀光利刃,乾羊羊已然慘白的臉色上,卻是殘存著絕望,卻是殘存著決絕。

    命運裹挾著時間,就這樣,帶著他們這一對曾經幻想永生永世的好友,曾經鄭重承諾永不為敵的好友,帶到了如今。千年以來早已成死局的狼羊對立,終究還是把因果鑄就。應該說,他們盡力了,但從好友到敵人,不過是個時間早晚的事情,決然是沒有別的出路。

    至此,天地間,便再無此等情誼的幻想。

    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風,吹夢成今古。

    抽劍而出的那一刻,破碎的傷;天地間,全一派血色蒼茫。

    ----------------------------------

    誰承想,這一句來生再見,竟是一語成讖,直把兩個鮮活的生命,墮入永生永世都無以逃脫的深淵。

    這一世又一世的糾葛,這一世又一世的痛楚,換來的,至多不過是短暫的歡樂,但夾裹著的,卻是永恒的悲厄。

    命運,從不是個公平的游戲。它向來無言,卻主宰著一切。

    天何言哉!累累尸骨,尸積成山,但天何言哉!

    灰黑色的他從夢魘中猛地驚醒,坐在空蕩蕩的床上大口地喘著氣。冰寒的感覺漫過全身,像是要把他扔進冰窟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千年前的往事,在他和淡藍色的少年之間建起了割不斷的糾葛,也把那個六月飛雪夜的絕望,永遠地刻在了他們的心底。自此之后,就像遠方山崖上記述這段不堪往事的石碑仍然聳立著,銘文依舊清晰著一般,這種烙印,這段回憶,都無從逃脫,無從磨滅。

    現下這場狼羊之間的戰火,就像千年之前那支飛出的箭矢一般,似是巧合,其實早已命里注定,無非是這一時那一刻,這一種那一類罷了。

    還記得不過上一次滿月之時,在漸大的雨中,自己和少年面對面立在那方承載了多少不堪往事的林中空地里。自己就像千年以前仍是孩童的那小羊一樣,幼稚而可笑地幻想著與命運斗爭到底,幼稚而可笑地幻想著指不定能戰勝宿命。

    確實幼稚,確實可笑。

    絕望,現如今,只有絕望。

    仍記得少年站在兩軍陣前,那絕對的譏諷,那突兀的狂笑。他知道,少年和他一樣,在自嘲,在放棄,放棄那所不得不放棄。

    放棄……

    這一瞬,一個念頭突然劃過他的腦海。

    糟了!

    【拾貳】

    一個月后。

    青青草原的夏日,艷陽高照,酷暑難耐。然而在青青河彼岸的密林之中,到底是有那繁密的枝葉遮擋,卻有了幾分難得的清涼。

    這方密林,大多是在五百年前古戰場的廢墟之上復又拔地而起的。然而這里,這方五百年前就早已存在了的小小的空地,周圍一圈又一圈地,卻真真實實是千年的古樹,活過了風霜,活過了雨雪,活過了歲月,活過了戰爭??苫蛟S是在汩汩的清泉、斜跨的小小的彩虹、和那一簇簇早早盛開的淡紅色雞髻花的簇擁之下,那些古樹顯得卻是那么的年輕,它們的干,屹立挺拔;它們的枝,密而不亂;它們的葉,青翠欲滴。

    軟綿綿就斜靠在一株這樣的樹上,兩指擋在眼前,遮蔽著白日刺眼的陽光。指縫之間,他默然地注視著空中仍緩緩流浪著的煙花綻開后的縷縷煙塵,帶著些許仿佛是緊張的感覺,輕笑了一聲。

    他不是不知道,他是在做一場豪賭。

    額上,不知是因為酷暑,還是因為緊張,此刻,已布滿了汗珠。他抬手把它們擦去,卻擋不住,更多的汗,從額上,順臉頰,緩緩而下。

    他沒有記錄時間,所以當武大狼默然而陰沉著臉從這方空地的另一側慢慢踏入的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這里等了多久。實際上,這段時間大概是不怎么長的,可感覺上,真真是仿若已過去了一整個五百年。

    畢竟,一切,都是那么的像,那個五百年前的夏日飛雪夜。

    可是物是人非。軟綿綿抬起頭,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了對面這灰黑色的惡狼。他當然早就知道——不然他也不會來這里——武大狼的某個或瘋或傻的手下,提出了這純然荒謬的通過減肥來鉆過鐵柵欄門進入羊村的計劃。他當然也知道,出于全然的不可理喻,對面的人竟然接受了這個計劃!可當他真的見到這已然從惡狼變成“餓狼”的人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半個月的瘋狂節食和嚴重過量的運動早已讓他瘦成了絕絕對對的皮包骨,軟綿綿一時真有些不知該說些什么。

    對面的人勾起一抹有些諷刺的微笑,卻也沒有開口。然而在軟綿綿終究張開嘴想要開始說些什么的時候,卻被武大狼抬手制止了。他用著有如五百年前那一夜般冰雪嚴寒的眼神四下把這方空地打量了一番,才以同樣冰冷的聲音開口說到:“軟綿綿,你叫我來,是要干什么?是要向我投降嗎?”這后半句,本來在任何情況下都應該是一句充滿戲謔而諷刺至極的話,此刻,卻也是被毫無抑揚頓挫的冰冷語調帶出的。

    軟綿綿一愣。難以想象,那一瞬,他究竟是有多么的緊張。他固然是想拯救這個上一世的他曾經的好友,這個曾經與他一起幻想永生永世的好友,可他卻絕不愿意——再也不可能愿意——去復現上一世的悲劇。那個夏日飛雪夜,留下了絕望,也留下了對那句不相信的不甘與對那背叛的憤恨。他不想——再也不想——犧牲自己,再甘愿讓他負自己一世了。而此刻,對面人那冰冷的聲音,那腰間別著的彎刀,還有這句毫無抑揚頓挫的話,無一不提醒著他五百年前的那段往事,無一不提醒著他,有很大的危險,那滿是命運的絕望的結局,又要再一次到來。

    可他終究是平靜下來了幾許,搖了搖頭,嘆口氣,輕聲地說道:“何必這樣說話呢?你也想起來了那些過去的往事,對不對?不然,你就不會只一個人孤身前來了?!?/br>
    聽著這話的武大狼,心里,一聲嘲諷的輕笑。軟綿綿剛剛那緊張糾結的表情,盡然收他眼底。而軟綿綿這句話,那一聲“對不對”里充斥著試圖掩藏起來卻根本掩飾不住的期待甚或于乞求;那一聲“你就不會只一個人孤身前來”聽來像是訴諸邏輯,實則根本就是徒勞地試圖說服他自己??晌浯罄亲罱K只是默然一笑,算是默認了軟綿綿的話,他漸漸踱步到軟綿綿身旁,用著柔和了許多的音調緩緩道:“那么你找我來,又是為了什么呢?”

    那一瞬,軟綿綿試圖掩飾,卻實在是太過于明顯地松了一口氣,武大狼看著對面人神色突然的改變,差點沒笑出聲來,但最終只是默然地看著軟綿綿漸漸地收了神情,死死地抿起了唇,幾乎是要咬出了血來:“我是來問你……你是傻嗎?!減肥鉆鐵柵欄這種明顯荒謬的辦法,你竟然也會信?!”

    “我當然不傻?!蔽浯罄沁@次是真真地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畢竟,在看到密林上空綻開的絢爛煙花之時,他就已經知道這是軟綿綿找他的原因了,“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你……!”軟綿綿顯然沒有料到這樣的回答,全然無法反駁,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的手指顫抖地指向對面人,卻是又放下了,嘴型來來回回變換了好一會,卻是什么都沒有說出來。

    武大狼的唇角綻開一抹諷刺的笑,卻是又被迅速地斂起?!翱磥砟銢]有別的要說的了,”他終究是輕笑出聲,“那我說一句,我應該離能鉆過鐵門不遠了,這幾天之內,把你們村門口那塊大石頭上披上羊皮,做成一只石羊?!?/br>
    “你……你要干什么?”軟綿綿一下子有些口吃了,武大狼的每一句話,都實在是太超出了他的預料。

    武大狼仍舊是維持著那諷刺的笑容,沒有接這句話,反而開口道:“其實你做不做這件事也沒什么關系,反正我自己已經準備好了一張羊皮,到時候你要是沒做這件事的話就我自己來,也無所謂?!闭f著便是要掉頭離去,“行了,沒別的事了,我得走了?!?/br>
    “哎……!”軟綿綿在有些呆愣之中,想要伸出手來,拽住正要離去的對面的人,卻只見他轉回頭來,目光一瞬間又變成了之前那嚴寒冰冷的模樣,甚至,還多了幾分犀利與兇狠。軟綿綿心中一驚,手一抖,便松開了武大狼已瘦成枯枝般的胳膊。再下一瞬,那灰黑色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了茫茫的密林之中,不復得以尋見了。

    【拾叁】

    夜已深。

    前幾日還是一輪滿月,今夜卻只剩下一彎下弦殘月了。而本應點點閃爍的繁星,此刻也不知為何盡皆隱在天穹的黑幕之下,把這陰暗的夜,變得更加壓抑。但在這nongnong的夜里,已是期頤之年的軟綿綿卻是披著黑袍,捧著一束潔白的天堂鳥,輕輕推開了羊村——這方他率領了幾十年的村子——的鐵柵欄門,輕手輕腳地向青青河的彼岸而去。

    可誰知,沒走幾步,便是驚雷直下,接著暴雨傾盆,路一下子變得泥濘不堪。軟綿綿已然年老,身體不好,此刻又沒有帶上雨具,按理說來,他應該掉頭向回走了——可是他不,他仍在亦步亦趨地向前走去。

    畢竟,今天,是他為武大狼立那塊小小的碑的整六十年。正是六十年前的那個月明星稀的晚上,他在那方小小的林中空地里,為武大狼建了那么一座衣冠冢,立了那么一塊無字碑。

    而正是那晚的整九天之前,那個月圓之夜,武大狼以他的生命,造就了餓狼傳說。

    那個軟綿綿再也無法忘卻的月圓之夜。

    ----------------------------------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那個月圓之夜,繁星也是盡皆隱匿,星河也是全然不見。黑云翻滾著壓來,又翻滾著離去,讓那輪本應灑下銀白光輝的滿月,只能時斷時續地從黑幕里探個頭,把一點慘白到可怖的光強擠下來,慘慘淡淡地,硬是把密林草原,乃至于整方大地,都染成了灰白。而時不時打下的驚雷更是一瞬一瞬地把這整個蒼穹都涂得那么凄慘,那么可怖。

    武大狼站在羊村村口外的土路面上,有些氣喘吁吁的。剛又做完一組運動,大約比量一下,他便知道,自己已經可以鉆過羊村的鐵柵欄了。

    那么,也就是說,自己也該去接受命運的最終裁決了。

    臉上強做出一副兇殘的笑容,卻掩不住眸中深處的悲傷與不舍??梢彩菆詻Q,也是決絕。就算實際上是命運把自己推上了這條路,為了保住最后的尊嚴,作為一個人的最后的尊嚴,在這生命的最終時刻,武大狼他至少也要——也準備——說服自己相信,這是自己的堅決的選擇,是自己決絕地決定用這種方式來贖清前一世的罪過,而不是什么神秘的力量,什么神秘的命運,在暗中冥冥cao縱。

    事實如何并不重要,相信就好了。

    輕輕的一聲苦笑,他沒有再說什么,便向鐵門的方向,跑去了。近了,更近了……

    果然,鐵門之后,不遠處,那塊大石頭之上,披著有一張羊皮。

    ----------------------------------

    更遠一點的地方,一棵大樹背后,軟綿綿和羊村里幾只小羊正緊張地看著這一切。

    他們確實是都緊張不假,可緊張的原因,卻全沒有半點一致。那些小羊們,各個都是顫抖的手里握著兵器,像是隨時準備沖上前去戰斗似的。他們眼中死死盯著的,是鐵門之外,那些等著武大狼進去之后為他們打開村門,沖進來飽餐一頓的惡狼。

    而軟綿綿死死盯著的,則不過武大狼一人而已。

    這大石頭上的羊皮,是軟綿綿找來披上的。他根本沒能猜到武大狼究竟想用這石羊來做什么,只是想著先滿足武大狼的要求再說。

    而這也正是他如今感到緊張的原因。

    冥冥之中,由于他自己也似乎不完全明白的原因,他相信武大狼不會動手傷害自己。而他知道,武大狼一定很清楚自己會盡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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