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這……我不能要,你這孩子咋這么實在?”殺人犯的手是熱的,一雙眼是澄澈的,齊東野哽咽了。 “給你你就拿著,小輩兒孝敬你的……”一老一少爭執起來,是東北人客套的時候,總喜歡用嗓音和身體撕扯。 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在窗子里不斷重合,又很快分離,在對面的樓上,潘曉武抵住宿醉的難受,眼花繚亂,他徒勞架著槍,難以扣動扳機,終究還是要放棄,萬一誤傷了齊東野,jiejie怎么可能再接納自己。 \\ 郭發用齊玉露家的座機給解放書局去了個電話,柳山亭說齊玉露根本沒來,也沒跟自己請假。他心中紛亂,與齊東野匆匆告別后,朝郊外馳去,路上融雪濕滑,好幾次險些剎不住閘,摔在道旁的壕溝里。 他來到兩個人的秘密廢墟,昔日的鐵床上,已經鋪滿了完好無暇的白雪,宣告著無人觸碰,四下里空寂,沒有一個腳印,郭發徒勞地大聲呼喊:“齊玉露!齊玉露!你他媽在哪兒?” 回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音,他望向遠處,看見那輪彩色的風車,于是便穿越草叢,來到垃圾場,或許她在那里也未可知。她在干嘛?和自己玩捉迷藏嗎? 國字臉正在廠房開辟的大屋子里燒火取暖,看見郭發來了,倒有些驚喜:“鐵子,你咋來了?”連忙給他遞了一支煙。 “齊玉露你看見了嗎?”郭發開門見山。 “誰???”國字臉反應了一會兒,“那個瘸子???沒看見?!?/br> 郭發猛抽一口煙,這煙是自己卷的,里面是手種的煙草,又叫蛤蟆眼,干烈無比,讓他一陣清醒,自言自語道:“能上哪兒去了?” 國字臉故作高深地說:“女人啊,還是少碰,一碰就倒霉運?!?/br> 郭發瞇著眼看他,有種不祥的預感:“啥?” “我前幾天,被一個小姐給踢了襠,媽了個巴子的?!眹帜樅莺葸艘豢?。 郭發拳頭緊握:“你說啥?” “我讓她賠了我幾千塊錢?!?/br> 郭發抄起右手邊的長凳,朝國字臉奔去:“我cao你全家!” “咋的了?說干就干?我沒家,我就跑腿子,就我自己!”國字臉頓感不妙,嘴皮子溜,腿也不閑著往外逃。 郭發一臂揮出去,木凳子碎在國字臉身上:“你信不信老子今天讓你死在垃圾堆?” 國字臉沒穿外衣,嚴寒和外傷的作用下,很快被郭發壓倒在地,兩個人抱作一團,滾滿了雪。 “你要干啥?” “我他媽干你!” “垃圾場沒錢,你干我也沒用!” 風車后面,潘曉武架著槍口,一槍打在了國字臉的后背。 “誰要錢!老子干你沒商量!”話音未落,郭發耳邊一陣鳴嘯,剎那間被噴得渾身是血,他把國字臉沉重的身體撥向一邊,堪堪站起身,“誰他媽的放冷槍?” 潘曉武再度開槍,卡殼的啞子:“cao!” 郭發循聲過去,抄起地上的一條生銹的鋼筋:“別跟我躲貓!” 潘曉武額角流汗,賭徒一般,彈殼回彈,又是啞的!果然老天爺從不顧憐他。 只剩最后一顆了,潘曉武不敢再冒險,殺父仇人緩緩逼近,高大的身影卻令他生畏,他的臉上有種平靜的絕望,血液濺滿他的臉,好像他才是兇手。 郭發遠遠地追過來,不躲也不跑,嘴唇緊閉,狠狠咬著后槽牙,突出的下頜角在冷峻的臉上抽搐,像是腮幫子里含了顆小小的石子,那眼中的狠戾,讓十七歲的潘曉武生畏,他背著槍,風雪作掩護,落荒而逃。 “你小子跑得真他媽夠快!”郭發望著那猴子一般輕盈的身體,深冬了,他穿著露棉花的夾襖,消失在山林中,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郭發錯愕地望著天,雪花鋪天蓋地,愈演愈烈,全朝他撲來,這一天出現了太多未知與危險,齊玉露下落不明,又半路出來個打槍的猴子,他回頭去看國字臉,那家伙捂著胸口,靜靜地眨眼,后背已經血流如注:“為啥殺我……?” “踢你的小芬,是我媽,”郭發的大頭鞋踏在他無力的手背上,“你敢捅她?” “我捅她干什么?”國字臉聲音越來越微弱,“我都拿了錢了,我可沒有你那膽子……” “閉嘴!”郭發走回廠房,撥通了110,在短暫的等候音中,他脫下帶血的大衣,低頭看見左胸嵌著一顆尖銳的彈片。 和畜生的血融在一起,令他感到一陣惡心。 第45章 大雪無痕(一) 齊玉露是被一陣轟鳴的警笛吵醒的,她挺起不聽使喚的身子,扯痛自己的兩個耳垂,確定不是幻聽。 嗡嗡嗡——嗡嗡嗡——外面已經變了天,漫天冰雪中,腳下已經地動山搖。 她拿走信件、手機,一切自己和小武扯上關系的一切,剛要推開門出去,忽然意識到了什么,連滾帶爬地爬上二樓,快些,在快些,那悠遠的警笛現在越來越近了。 她揮動自己的盲杖,砸向玻璃花窗,三下兩除二,一張鮮紅的臉隕落??耧L灌了她一脖子,清醒的瞬間,她明白小武與郭發都已經兇多吉少,兩個男人的輪廓在她腦海里重疊——她一直沒有對小武說過,他長得很像年少時的郭發。 她拿出已經凍僵的粘豆包,豆沙餡兒融化在嘴里,近來,她變得越來越渴睡,越來越嗜甜,郭發給自己每一個吻的觸覺都涌了上來,酸澀震顫,匯集起來,像是要賦予她一條新的生命。 lt;a href= title=救贖文target=_blankgt;救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