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齊玉露看著他落荒而逃,耳邊還回蕩著那卑怯的低語,他愛她,她全聽見了,終于大功告成了,她高聲地笑,放肆地笑,笑得嗓子啞了,又開始哭,周遭變得很冷,滿地猩紅的銹水漫過腳面,她舞著裸體,踉蹌走到黑洞下,雨水和那一天陽臺上的沒有兩樣,都咸的,苦的,滌盡來自他的吻痕。 “我恨你,郭發!郭發!你是王八蛋!”厚厚的墻壁蕩出一重又一重回音。 郭發躲在門外,他跑不遠,也站不起來,執迷地低著頭,怎么也點不燃手里的煙,索性卸力地跌坐在地上,撕扯自己的頭發,沒有眼淚,可全身上下都變得潮濕,就像手旁那長滿青苔的陰濕墻角,她的笑聲和哭聲入耳,他卻無能為力。 他攤開自己的手掌,用打火機持續地燎,像是非要燒開一個洞不可,郭發不疼,只感到徹骨的寒冷。 秋天甩了甩尾巴,告訴人們這是寒冬來臨前的最后一場雨。 第37章 她的弦(三) 1999年的第一場雪,不早不晚,彌望四野,遍地素裹,大雪如同高筋面粉,象征著來日的豐年,天色慘白,安詳如同素裹,這可能是我生命中最后一個冬天,去日已被北風吹拂而去,永不復還。父親說,太平靠近北極圈,其實只有兩個季節,一個是冬天,一個是更冷的冬天。他說得動人,我記了很久。我覺得父親雖然笨拙,卻是個天然的詩人。 ——1999年10月23日齊玉露隨筆 荒郊野嶺,孤男寡女,四目相對,雨水淋漓。 “為什么不走?”齊玉露赤腳站到郭發面前。 郭發站起身,慌忙收起打火機,收攏自己焦糊的手掌,以及,一顆倉皇不安的心:“這就走?!?/br> 齊玉露帶著喑啞的哭腔,浮腫的眼皮像金魚的肚子:“有一天,我消失了,你會難過嗎?” 郭發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全身上下的傷口都因為雨水而發癢作痛:“全世界消失了,那我就只能去死?!?/br> 齊玉露她僵笑著,岔開腿,扯過他的手:“摸摸這里,就會愈合?!?/br> 郭發破涕為笑:“你狗日的怎么這么污?” 齊玉露閉上淚眼,享受著他的撫摸,心墜到地上,卻不快意,“” “又不穿鞋,”郭發攬住她,要慢慢焐熱她失溫的身體,“把腳踩上來?!?/br> 郭發的腳面承受著她的重量,好像被交付了莫大的責任,他低下頭,親吻她冰冷的頰:“齊玉露,不要哭?!?/br> 汗水橫流,體液四濺,呻吟都哽在喉嚨里,一次,一次,又一次骯臟的媾和,心卻變得越來越干凈。 郭發跪著抱住赤身裸體的齊玉露,他不會道歉,更不會明確地示愛,他所僅有的,只是一副炙熱的身體,雖然疤痕遍布,但是卻還有力量。他虔誠地跪在地上,親吻她的嶙峋的腳踝,無力的小腿,貧瘠的腹部,齊玉露居高臨下,抓住他的頭發,一次又一次叫他求饒:“郭發,你好像我的一條狗?!?/br> 郭發沒有反駁,只是饑渴地吸吮她的手指又,埋頭在她身下濕漉漉的原野里,不能言的口腔,此刻四下馳騁,好像找到了歸宿。 齊玉露昂起頭,性愛如同一劑杜冷丁,短暫止痛。 \\ 事后,郭發馱著齊玉露來到城郊更遠的地方,二八大杠飛馳過雜亂的枯草叢,齊玉露看著四周,覺得無比熟悉,她的記憶是那樣神奇,甚至能和草木重逢:“我媽帶我來這塊兒采過菌子?!?/br> “你是個神童啊,大姐?!惫l揶揄她。 不一會兒,一股惡臭席卷而來,秋日還在拖沓,好像不肯踏入冬日這道門檻一樣,雨在下,天卻晴朗起來,令人發慌。 這附近是垃圾處理場,太平鎮所有的垃圾都堆在這里,像亂葬崗,竟然十分壯觀,一輛鮮亮的鏟車正臥在其間,在伸展著“爪子”。 曠野中央,立著一個鐵皮風車,四葉不同色,都是用工廠里的廢料做的,竟然隨風旋轉,吱呀吱呀地發響,不是失修的悲鳴音,而是一種獨特的樂聲,很是悅耳。 齊玉露雀躍地飛下單車后座:“郭發你看!好漂亮的垃圾場?!?/br> “我這不是垃圾場,我這叫舊貨市場?!币粋€穿著漆黑雨衣的男人從無門的駕駛室里探出頭來,指著在掛在廠房墻外搖晃的“牌匾”——藍色的鐵皮上,紅色油漆寫出笨拙的錯別字,在灰暗的天空下,很有沖擊力。 郭發把齊玉露護在身后,從沒想過,除了自己和她,這里也會有其他人出沒。 那男人摘掉帽子,露出一張黝黑的國字臉,掛著滿足的憨笑:“下雨天,就這么干澆著???” “放心,我倆不是來躲雨的,”郭發把齊玉露捧起來,是抱小孩子那種,夾著兩個胳肢窩,一下子放在垃圾車的鏟斗上,自來熟地說道,“師父,我倆也是垃圾,帶我倆玩會兒!” 這是孩子們的游戲,國字臉男人和許多流浪的孩子就是這樣的結緣的,只不過眼前這樣的孤男寡女倒是頭一遭,這也許叫浪漫吧,他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你倆還是奇人!” 齊玉露有些站不穩,郭發緊隨其后站上去,馬上扶住她,她一陣眩暈,兩個人騰空而起,她瘋了似地尖叫:“啊啊啊??!” 鏟斗懸停在半空,鑄成了一個奇妙的視角,兩個人強抑住作嘔的感覺,扶住鋸齒邊緣,高處的雨,好像有些甜。 國字臉嚼碎了煙葉子,響亮亮地側頭吐了一口,嫻熟地掛擋,似乎十分得意:“哈哈哈,別給你倆玩吐了!” lt;a href= title=救贖文target=_blankgt;救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