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靈魂的通道?你看見什么了?”郭發問道。 齊玉露將他看穿:“看見你站在教堂外面舔巧克力球,一身血,臟兮兮?!?/br> 郭發顫抖著,彩繪花窗玻璃墮地,陡然碎裂,在光下,異彩紛呈,他失魂落魄地拄著手臂,胸中塞滿任務圓滿完成的悲壯。 二人的偉大革命友誼就這么敦完了,第一次之壯烈,收尾之洋洋灑灑,令人嘆為觀止,可惜這廢工廠里沒有觀眾。郭發提上褲子,松垮著褲腰坐在廢棄的辦公桌上,他低頭抽著煙:“我真糟,是不是?” 齊玉露用兜里的手帕擦干身上的水,很快穿好了衣服:“咱們倆都是第一回 ,沒有完美的第一次?!?/br> 郭發全然不相信她,她是翠綠黃瓜秧間一朵明麗的謊花,除了那些帶著情調的科普,其余皆不可信:“撒謊不打草稿紙?!?/br> “愛信不信?!北『贡煌盹L一吹,齊玉露渾身發冷,不斷地搓著手。 郭發走近她,脫下自己的軍大衣披在她身上:“你這人,真怪?!?/br> 齊玉露堅持還給郭發:“別給我,你冷了咋整?” 郭發拗不過他,只好把她整個人攬在自己的懷里,齊玉露忽然安靜下來:“你……我……好嗎?” 郭發掐滅了手里的煙:“你挺好,就是心眼太實了,以后別這么犯傻了,我也沒有你說得那么好,我不是什么好人,以后別找我了?!彼鲱^望著房頂,眼神漆黑而空洞,像是一對滯住的黑芯玻璃球,驀地想起很遙遠的事情。 “你知道嗎?所有動物在交配之后,都會變得憂郁和感傷,這是因為荷爾蒙在作祟,”齊玉露輕輕把頭埋在他寬闊的胸口,他身上有淡淡的汽油味兒,令她安心,“謝謝你,郭發,你是個好人,有這一回,我死也滿足了?!?/br> 郭發不再發呆,捏住齊玉露的肩頭,直視她迷蒙的眼:“死?你知道啥是死?” “就是想你,又見不到你?!饼R玉露垂眸,沒底氣地說。 “你一直想要這樣,我現在滿足你了,”郭發轉身就要走,“回去吃點熱乎的,喝點酒,睡一覺就把我忘了吧?!?/br> 齊玉露從背后抱住他:“你別走,郭發,我身上冷?!?/br> 郭發抓住她的手:“松開,我騎車送你回家吧?!?/br> 齊玉露把頭埋在他的大衣里:“再和我待一會兒吧,求你了?!?/br> 郭發沒法生氣:“行吧,你太倔了?!?/br> 她忽然沒頭腦地說了一句:“是因為我腿瘸嗎?” 郭發會意,愣愣地看了她一眼:“不是?!?/br> “那是因為我長得太丑了嗎?” 郭發又看了看她,她的單眼皮微微浮腫,小小的一張臉比他的手掌大不了多少,芝麻似的小牙,像是那種腕表機械表盤,靈巧又耐看:“你長得挺好的,我覺得?!?/br> “那你是有喜歡的人了?” “你別鬧了,咱們不可能,我和誰都不可能,誰跟了我,誰遭罪?!?/br> 齊玉露扯出笑,其實心底涼了半截:“你是天煞孤星???” 郭發抹了抹臉,終于沒了耐心,漸漸什么話也不說了。 將近九點,是必須回去的時候,夜色掩護之下,郭發載著齊玉露回家,齊玉露摟緊他的腰:“郭發,明天還能約你嗎?” 郭發嘆了口氣:“這樣不好,我不想占你便宜?!?/br> “有便宜不占?”齊玉露酸澀地反問。 “你別這么說話,別跌份兒,我告訴你了,男人沒有好東西,我勸你別糟蹋自己?!?/br> “你不孤單嗎?” “你問題太多了?!?/br> “真的不孤單嗎?”齊玉露堅持追問。 “我回家了?!惫l踏上自行車,晚風中,爛尾樓外的一切不甚分明,風里,有種腥膻的味道,他若有所思,忽然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教堂外面吃巧克力?” 齊玉露目光閃爍:“哦,是杜楚楚告訴我的?!?/br> “以后不要提她?!?/br> “郭發,明天見!”齊玉露昂揚著,站定在原地,足尖隱在長長的裙擺之下,還是不大肯向他顯露自己的跛態,她高興地揮著手。 郭發松了口氣,沒有道別,調頭便騎走了,他急速地穿過喧囂的街道,身體里很空,又很滿,疲憊又輕盈的矛盾感讓他頭腦昏亂,仿佛剛才只是做了一場荒唐的春夢。 太混蛋了吧,這樣,算了,還是不要回頭。 齊玉露緩緩上了樓,她站在霉味兒四溢的樓道里,隔著自己手植的矢車菊看他,活像一只佝僂背的孤狼。 郭發回到家里,換掉汗濕的衣服后,接到來自靜靜旅社的電話,電話那端是個那個自稱報過自己的女人,她仿佛仍然在嚼著泡泡糖,嘴里吧唧吧唧發出脆響:“郭發,來醫院一趟,你媽被人捅了?!?/br> 郭發跌坐在地上,交配過后的后遺癥這才發作,他腦海紛亂,只有齊玉露那鄭重其事向自己解釋何為動物傷感的樣子清晰生動。 “什么?” “十七刀,在中心醫院,快來?!?/br> 郭發掛斷電話,望著窗臺上的花,洋桔梗和小木槿 第31章 小城春夢(一) 最瘋狂的人往往有最平靜的外表,我知道郭發總是沉溺于我眼中懾人的平靜,好像抱著一定能得到他的決心和自得,還有一種閱盡千帆情場老手的純熟,他怎么可能知道我的眼睛下面是什么深淵,他肯定無法料想的。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能捕捉到人最細微的情緒,有著超乎常人的第六感和忍耐力,我可以被關在密不透風的囚室里一個月而不厭煩(有本書就最好,沒有書就可以完全靠幻想)。郭發只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暴力怪物。我用沒什么技術含量的招數下餌,本來抱著打持戰爭的耐心,卻沒想到他這么快就上鉤了。說實話,他進入我的時候,我感到惡心,同時也有快感,他一直在隱藏著獸性,每一次頂弄,都在粗暴的邊緣試探,整個人簡直濕透了,我看見他勃發的青筋,和那雙不肯睜開的眼,我不明白他那樣的人竟然也會不安。第一次,沒有我想象得那么長,還好,總算結束。我對不起爸爸,但是請你原諒我,好不好?事后,他在經過我家樓下的時候一定聞到了五年前吹來的腥風,腦海里一定想起杜楚楚的臉吧?我不知道他們以前究竟經歷過什么,又是怎么樣的感情?年少的戀人?純潔的發???糖衣毒藥是致命的,我頂著一張其貌不揚的臉,卻被任何明顯的美麗還要危險。我把謊言掛在嘴邊,寫在紙上,可以自欺,也可以欺人。他對我而言,已經沒有什么神秘可言,他這樣兇殘的人,十年的罪罰怎么能夠?他能生活在陽光底下,有師父師母的照拂,還有至親在身邊,還有一副健康的體魄,甚至能在生死之間搖擺,選擇,憑什么?我要愛他,愛他到死,愛死他,叫他在溫柔鄉里溺亡。人真的很奇妙,他帶著愛意進入我的時候,我掛著笑,呻吟著,恨不得把刀刃嵌入他的后腦。你知道嗎?我非常愛你,郭發。 lt;a href= title=救贖文target=_blankgt;救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