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禮拜日很快到了,郭發自然沒有赴約,可卻沒想到齊玉露依舊陰魂不散。 自從上次和曹微偶遇,他便許久沒和白康宏見面,只好一個人來到伊戈爾排擋喝悶酒。 “老板,一打黑松林,一盤醬燜小河魚?!惫l坐在遮陽傘下。 “一個人喝酒有什么意思呢?”齊玉露走過來,抽出塑料凳,坐下。 郭發揉了揉眼睛,不是幻覺:“我cao,你不會真的跟蹤我吧?” “只能怪這地方太小了?!?/br> “……” “還要怪咱們太有緣了?!?/br> “凈扯,”郭發已經沒了上次那種和氣,“不是,為啥我干啥都能碰見你???” “不是胡扯,不是你說的么?咱們兩個有緣?!饼R玉露笑說。 郭發大皺其眉:“我以前認識你嗎?我得罪你了?” “想知道嗎?” “搞什么,能說人話嗎?” “我問你,想不想知道?”齊玉露重復了一遍。 郭發點了一支煙,雙腳搭在桌面上。 “你為什么又沒去?” 郭發啐了一口:“我憑啥聽你的?” 齊玉露自顧自地說:“明天下午六點,去七一廣場和我放風箏吧?!?/br> “還他媽的不死心呢?特務接頭啊,”郭發哭笑不得,“你他媽的有毛病吧?” 齊玉露一笑,眼睛失焦,似有淚水:“那個禿瓢的人,還在太平?!?/br> 郭發眼下的肌rou猛地抽搐了一下:“你說什么?” “我看見過他,”齊玉露眼幽深如潭,又云波詭譎,“就在平房區,他還在……” 服務員端著漆盤上菜,兩人相對默然,郭發撅斷筷子:“你他媽的到底是誰???” “其實我不想這么和你認識的,只是你兩次都不配合,”齊玉露的手在桌沿躍動著,打節拍,她的手指細長,打慣了計算器,異常靈活,“我沒有別的辦法了?!?/br> \\ 余祖芬蒸發了,郭發懶得尋,母親總是這樣神出鬼沒,幾天之后,在他意想不到的時候出現,這個年頭,只要不是被刨錛兒隊盯上,那么就沒什么大事兒。 “幫我養著吧,夏天兩天澆一次,冬天一禮拜澆一次就行?!?/br> 郭發從角落里把那盆委頓的洋桔梗拿出來,一邊抽煙,一邊澆水,煙灰都落在花土里:“cao,能不能活看你自己了?!?/br> 他打開收音機,一邊聽,一邊看齊玉露的資料,她身高一米六六,體重四五公斤。 她沒有這么高,可是確實瘦。郭發心里做著注解。 她不是本地人,老家是省城的農村,高中學歷,半年前來到解放書局,成了收銀員,家中只有父親一人,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本地親戚。并沒有寫明殘疾的原因。擇偶條件一欄也是空的。 目光停在資料左上角的半身照片上,她微微笑,露出一口小牙,觸電一般的感覺,讓他忽地想到很遙遠的事情,是廢墟一片的回憶之中,為數不多閃光的碎片。 那是一個尋常的午后,陽光明媚,如灑金一般。 “媽,我今天看到一個長著小牙的人?!惫l放下書包,進了屋門,他樂意說一些在學校的見聞給母親聽。 余祖芬在陽臺澆著水,笑容比木槿花更燦爛,她難得沒有責怪于他,只是盡心回答,那是郭發記憶中和母親,少有的溫情時刻:“芝麻牙?你知道個啥!小牙的人有福!”映著燈光,像是夢,郭發癡癡地看著,母親的笑真真切切,仿佛他再也不用挨打了。 \\ 禮拜一下午五點半,死期已至,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郭發如趕赴刑場,他提早向杜建樹告假,連衣服也懶得換。 “你干啥去?”萬碧霞攔住他的去路。 郭發不情愿地念出她的大名:“見齊玉露,約會?!?/br> 萬碧霞的瓜子磕得嘎嘣脆,心里樂開了花:“別騎你那老破自行車了,開你師父的車!” “謝謝師母,你怎么知道我要遲到?” “我知道個屁?”萬碧霞在后頭追趕,把鑰匙又遠又穩地扔在郭發手里,“你怎么穿這么臟啊,惡不惡心?” 杜建樹走出來:“摻和什么?來不及了唄,再說有的女孩兒就喜歡糙一點兒的?!?/br> 萬碧霞吐了他一臉瓜子皮:“你知道個屁!” \\ 郭發緩緩駛向七一廣場,他的心思很亂,這里想想,那里想想,總覺得記憶之中,并沒有這個人的存在,以為一切都過去了,竟然被一個瘸子給抓住了軟肋。 廣場的花壇邊上,齊玉露孤坐著,呆呆望著上空的風箏,今日多云,天空是沉沉的、有雜質的幽藍。 郭發快步走過去,影子覆蓋在她身上,沒好氣地說:“說,你要干啥?” 齊玉露緩過神來,揚起的臉上沒有表情:“等風來,還有你?!?/br> 也就是這一霎功夫,天空驟然變了臉色,半明半暗,,一股濕潤的氣流乍現,逐漸膨脹開來,冷與熱相撞,人們尖叫笑罵,冒著煙的雨幕一路追逐過來,兩人避之不及,只好相對發呆。 “cao!雨追人,肯定是暴雨了?!?/br> 齊玉露的眼里透出興奮:“好神奇啊?!?/br> “你那個傘呢?”郭發掐腰皺眉,嬉鬧的孩子拋頭鼠竄,賣風箏的老人張皇躲進涼棚。 “今天又不熱,”齊玉露不慌不忙,仰頭看那些風箏跌落于天際,“我沒帶?!?/br> lt;a href= title=救贖文target=_blankgt;救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