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謝泓那話一出,驚的卻是溫道盈。 “你是不是還在為那場大婚記恨我?” 她委屈至極。 “謝宣岑,是有人放出消息故意毀壞我名聲,為何你始終覺得是我?!?/br> 謝泓搖搖頭。 “壞你名聲,有何目的?你溫氏在朝中也是老臣了,若無緣由,為何要忽然開始宣揚這消息?” 他目光深深。 “我只后悔,沒有早日結果了你?!?/br> 溫道盈忽地慘然笑起來。 此時她此前所有的幻想與掩飾,一片片都被撕下。 毫不留情。 她一直覺得是葉容筠阻攔她。 其實并不是葉容筠斷了她的路,是她自己的偏執斷了自己的路。 而謝泓看得分明,又怎么會再伸手拉她一把? 火焰燒的越來越高。 四周的溫度在上升。 葉容筠一瞬間恍惚回到他們曾經攜手避難的時候。 夜色里他護著葉容筠向后退。 濃重的煙氣襲來,她漸漸地覺得周圍的世界看不太分明了。 失去意識之前只剩下一個人的聲音。 “別怕……我在這里?!?/br> * 謝府后院。 葉容筠方下鳳輦,此刻站在那大門之前,有些猶豫。 上次來這里是有些不情不愿,但這次于情于理都一定要來了。 謝泓為了救她,吸入煙氣,現下在府中養病。 不來實在說不過去。 而云白正立在門口。 一見是她,直接就笑著讓出位置。 “不管誰進不去,殿下您一定是進得去的?!?/br> 云白語氣實在是熟稔。 葉容筠失笑,向云白頷首示意。房門早有家仆從一旁向外拉來,她邁步進去。 房間里彌漫著藥材清苦的氣息。 謝泓正在榻上半倚著,見到葉容筠進來,眼神一下子亮了些。 “是你……” “微臣謝泓,見過嘉寧殿下?!?/br> 此時她已經有了封號。 謝泓聲音比上次病重之時好了很多,此時盡管虛弱,依舊一絲不茍地對著眼前嘉寧公主行了禮。 “殿下可知道那日瑞鶴宴起火,最后縱火之人的結局?”他開口問。 葉容筠一愣。 她醒來后便過來謝泓這里道謝。尚不知曉這些消息。 謝泓亦看出來,便直截了當地與她說。 “溫氏女,意圖謀反。已判斬刑?!?/br> 溫道盈只是想殺她,罪名是否到了謀反的程度?其實并沒有。 她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 天子宴,縱火。這種時刻自然是等于謀反的。 到這里,一切塵埃落定。 室內一瞬間靜下來。 婢女輕手輕腳地端過藥碗,放在一進門的幾案之處。 清苦的藥氣彌散出來,能聽到方才瓷碗與桌面碰撞時發出的叮當聲響。 在漫長的沉默里,葉容筠覺得有些莫名的坐不住了。 她轉身要走,卻被謝泓破天荒地攔住。 他一只手攬過來,而后卻微妙地頓了頓,只像是下了某種決心一樣同她講。 謝泓目光沉沉,帶著許多難以言說的復雜心緒。 “我知道我當時錯過太多。你要恨我沒有關系,只要你還在看我。你還愿意對著我說話?!?/br> 眼前的男子有些倦了,他眉目依舊清雋,卻像是有些說不明白的黯然墜在里頭。 他聲音低沉,帶著微微的啞。 卻溫緩而小心地,抬手輕輕觸碰她耳后的那一縷散發。 “……我知道錯了。阿筠,你看看我,好不好?” 葉容筠的手輕輕撫上他的眼角。 就在這短暫的片刻里,她莫名想起的,卻是昨夜故夢。 舊夢中長風萬里。 一路掠過京中多少屋檐,直回到云州那處小院。 那時一切尚未開始。 積雨新霽,他在車中篤定地開口。 像是無意,又像是冥冥中天定。 將她從云州的泥潭里拉出。 她與他是糾纏了很久了。 謝泓一路行來,也見識過幽微人心。 但只有她,會讓他覺得安心。 此時他再向她伸出手,掌心躺著的,是那塊兒時的玉佩。 白玉為底,長足鶴鳥引頸望月。 “此玉為雙,現在交還于殿下?!?/br> 他聲音溫緩,卻也半點沒提當初取回這玉佩的曲折。 謝泓將那玉佩遞到她手里,眼底的篤定與鄭重讓她不能再躲,下意識地抬腕接過了。 玉佩溫潤,尚帶著一絲他的體溫,卻沒來由的像一顆珍而重之的真心。 那一顆心擺在她面前。 只讓她覺得有些失神。 是這樣清正端方的一個人啊。 葉采苓終于低聲道。 “……好?!?/br> 她眼瞳清潤,微微笑起來。 就像飄飛的雪夜里,終于有熹微燈火為他亮起。 于是謝泓也松了口氣,露出笑意。 他年相逢,明月如舊。 世間少不了缺憾。 但能行至此處,已是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