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理智告訴她浮橋是安全的,但腳步卻不受控制地逐漸放緩。 水。 鋪天蓋地,陷入口鼻的水。 她獨自一個人在浮橋上行走,卻又下意識地開始疑惑,自己是否剛剛回到了墜江的時日。 拼死取回的消息被溫道盈截下,又得知溫道盈與謝泓,太后賜婚,結下一段好姻緣。 普天之下都各有各的喜事。 唯有她像個笑話。 船上明晃晃的刀尖好像又跳到眼前來了,刀尖和江水比,又孰好孰壞呢? 腳步在她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已經停頓下來了。 葉采苓渾身輕輕地顫抖,站在浮橋半途,卻不知道自己應該向何方去行。 四面都是茫茫的江水。 眼前好像在逐漸暗下來。 “別怕?!?/br> 耳邊忽然響起一聲呼喝。 那是青年人明亮的音色,但此刻卻透出明顯的緊張。 手臂傳來堅實有力的觸感。 她緩緩抬頭,看到時青卓正盯著她。 見她意識尚清醒,緊繃的神情方逐漸放松,變成關懷神色。 方才,時青卓見她在浮橋上躊躇后似乎站t立不穩。毫不遲疑地,連浮橋邊上那一眾官員都沒有搭理,大步流星就向葉采苓那里行去。 所幸他來的算是及時。 葉采苓喘息了片刻,感覺眼前朦朧的霧氣好像在逐漸消退了。 她低頭向時青卓道謝,換來對方灑脫一笑。 “見你無事便好,怎么,是突然暈眩了么?” 葉采苓輕輕地搖搖頭。 “……身體前些年受了寒,有些小毛病。不妨事?!?/br> 時秋心從他們身后跑過來,伸手挽住葉采苓。 “阿苓,我們走罷?!?/br> 葉采苓輕輕呼出一口氣,放松地靠在時秋心的身上,向她露出一個笑意。 “走罷?!?/br> * “程尚書,程尚書?” 梁喜亦步亦趨地一直跟在這位大員身后。 但他今日做東,眼見著眾人在這里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又想到今日花費重金的飯菜,若再等可能就要暴殄天物。當下心一橫,咬咬牙提醒了一句。 “哦?” 謝泓微微低垂雙眼,天光落在他眉目之上,在眼前打出一小片暗影。 再抬頭,又是先前清正卓然的模樣。 他緩緩提起袍角,邁動腳步。 步履從容,好像剛才只是在江頭靜靜地賞了一會景色,并沒有什么異常情況。 但只有謝泓自己知道。 方才他一直立在浮橋盡頭,目睹了全程。 那兩個人相攜的背影就像烙在他眼前一樣,就算現在他已經在江中食肆入座,卻依舊揮之不去。 即使后面,他看到是時家兄妹與她一起來的,最后也是三人共同離開。并不是她單獨與時青卓一同離去。 但謝泓依舊覺得十分不適應。 就像心里有什么東西硌著,不能去想,不能去觸碰。 一碰便是連著血rou的疼。 方才……時青卓奔跑過去的時候,謝泓并沒有注意他,只望著葉采苓。 但時青卓的擔心太過于明顯,奔跑時速度都極其快速。 謝泓即使不看他,卻也能清楚地感覺到,身旁掠過一陣毫不遲疑的風。 時小將軍的關心來的太過直白與熱烈。 謝泓手指微微張開又合攏。 像是想抓住什么。 或許是剛剛她從他身邊經過時,帶起來的那陣步搖碰撞的琳瑯清音。 謝泓深吸一口氣。不動聲色地壓制住心里剛剛翻起的那一陣抽痛。 她不認識他。 或者說,她堅稱自己不認識他。 他真的好像把她弄丟了。 * “主子?!?/br> “墨買回來了?” 男子在幾案前翻著書卷,抬頭,見云白進來。 云白手里抱著空包裹,苦笑道。 “并無,鋪子里的幫工只說,不售給同一人。還有許多其他的客人要購墨?!?/br> 謝泓聞聲沒什么表示,目光還集中在書頁上。 他一直望著那一頁,卻是再也沒有翻動過。 “大公子,現下還需要小的做什么?” 謝泓將手中書頁一合。 “云白,你今日去,可曾見到葉姑娘,不,林夫人?” 云白搖搖頭。 “鋪子里只有幫工,與靜霜姑娘?!?/br> 謝泓微微皺了皺眉頭。 那日江中梁喜設宴邀請他們之后,他對這人的了解更深了些。梁喜此人做派看似是混不吝,但實則心里有一筆私賬,遇事睚眥必報。 那日魏氏慘案,起初巡按組便覺得與他脫不開干系,此時打過交道之后,他更堅定了這樣的想法。 而葉采苓曾在眾人面前,說過行會攤派費的事情,當眾下了梁喜的臉面。雖然這已是金陵眾行會心照不宣的事,但有沒有人拿到臺面上,卻看起來十分重要。 若他對梁喜沒有看錯…… 葉采苓可能會遭到此人的報復。 謝泓他已經另行遣人去墨鋪守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