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她把手輕輕搭在侍女伸出來的手臂上,那皓腕間便有一抹陽綠閃出。 一只水頭極好的翡翠, 形制是美人條。 在侍女小心的照拂下, 女子緩步走了進來。院門關上, 隔絕了外面好奇窺探的眼。 直到進了院落,侍女方才露出笑顏道。 “小姐,金陵行會好大的氣派?!?/br> “這幾日行事真是順當, 鋪子盤下來之后, 商會也直接邀我們加入了?!?/br> 她望著主子,眼睛里滿是喜悅:“據說這金陵城的商會, 手眼通天呢。咱們這次能進會,日后經商不就就容易許多了?” 葉采苓坐在小桌前,她慢條斯理地端起桌上的天青瓷盅, 移開蓋子看了。 盅里絲絲縷縷, 是燕盞。 她只笑著拿調羹舀起一勺燕盞,卻不再接話。 金陵經商, 人事的錯綜復雜,實則比靜霜所看到的要更加難以捋明白。 她涉足的制墨行業, 實則在金陵已經有了極其深厚的根基。 旁的不提,靠花鳥墨打出名氣的溪明閣,便是從金陵起家的。 罷了。 輕輕吹散粥上的熱氣,她感覺胃里暖和了些。 這是自去年落入江水后落下的毛病,一旦遇到陌生的人與事,她面上不顯,身體卻先會抗議,胃會先疼痛起來。 現下開始好轉。 回想起今日在行會的所見所聞,她思索著。 初來乍到,行會眾人對她的態度帶著客氣與禮貌。這倒是再正常不過。對方不知道她的底細,最好的方式便是先保留一個觀望的態度。 分會長徐山行年紀不小了,頭發花白,看著很溫吞慈祥。她喚一聲徐會長,對方笑著應下了,說還有一位正會長姓吳,有些事務,無法前來。 葉采苓頷首表示明白。徐山行又不動聲色地盤問她的來路。 葉采苓只道自己叫林彩,家中在姑蘇從商的。新喪了夫君,家里見她終日以淚洗面,便把這鋪子t交給她經營。 這是她來之前便與寧金鶴商量好的話術。 她要替寧氏打開銷路,便不能像之前一樣,做隱藏在商鋪背后的話事人。而新寡的身份,則能完美地堵住悠悠眾口。 鋪子這么大,當然是夫家給的。而女子拋頭露面,因為她是新寡,好像也解釋得通。 實則因為這里的風氣還是保守一些,民眾對未嫁的女子在外經商,還是有些抵觸。 故這是最好的選擇。 葉采苓起初有些猶豫,但衡量之后,發現這樣的身份是最有利的,便也欣然接受了。 于是新寡的“林彩”,便開始獨立經營她這一間鋪子。對外她道夫家不愿透露身份,故對方喚她一聲林夫人便可。 未過多久,眾人便發現他們這位新進的人,實則頭腦十分敏銳。 喪夫之后終日哭哭啼啼?笑話,林夫人哪里是這樣的人。 在對方小販拉著她作勢要給她下跪的時候,她立即不動聲色地避到一旁。鋪子經營的時候,則是劍走偏鋒,走高質路線,靠著獨家的墨錠籠絡了許多回頭客。 只是她卻發現,自己縱然行事都挑不出錯處,行會的眾人待他,卻依然是那種客氣的疏遠。 * 那日她在院落里閑坐。冷不丁聽到靜霜喚。 “夫人!鋪子來了數個男子,看著兇煞,說是要找主事的人說話?!?/br> 在外,靜霜一律喚她林夫人。此刻她因為匆匆地奔跑來小院,發髻跑的也有些散。 “無妨,我且來了?!?/br> 葉采苓安撫她,自己緩步去了鋪子里。 鋪子里見到的都是些生面孔,看衣著,倒是和前幾日來收費的人有些相似。 “此前的行會攤派費,已經交給你們了?!彼潇o道。這是經商時必須要繳納的一費用,倒也并沒有什么可掰扯的。 男子卻道:“你交的是何日的?大周二十年的,怎么沒有交哪?” “大周二十年我們尚未來此地,自然沒有繳納?!?/br> “那這大周十五、十六……自然都沒交咯?”男子裝模作樣地翻了翻手里卷曲的紙冊,葉采苓清楚地看見上面并沒寫幾個字。 來找茬的。 她心里很清楚。 只是此前加入金陵行會的時候,也已經承諾過了不會有人過來。 “黃冊上記得明白,自我們入會,便一貫交著的。若是你們說沒交,需要向我們證明。不如我現在聯絡何會長,看看他是否知曉此事?!?/br> 葉采苓知道對這些人不能過于軟弱,此刻講話語氣不軟不硬。又抬出何會長。 “呦?那這可是拜錯碼頭了。這攤派費管著的人,可不姓徐——” 不姓徐?葉采苓心下雪亮。 她當下便喚靜霜倒茶,又遣小廝塞給那兩個找茬者銀錢,最后兩人終于走了。 走之前那瘦些的人還掀起嘴唇笑了一下,道明日他還來,讓林夫人備好茶水。 葉采苓怎么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當下閉了店轉頭就去尋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正會長,吳白羽。 吳家宅邸。 吳白羽是典型的生意人,比徐分會長更甚。 明明此前那兩個小嘍啰,已經將吳家的惡意明晃晃擺在臺面上。他見到來訪的葉采苓時,卻笑得分外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