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你報上來?!?/br> 那大理寺評事攤開一卷文書, 讀出上面的記錄來。 那日有人潛入獸苑。之后腳步在獸籠前,藥草柜前都有停留。獸苑藥草柜有翻動的痕跡,而服裝也有被人穿過的痕跡。 這證明有人換過醫官的服飾。 在這種黑熊傷人事件的前夕,這一行為便顯得尤為古怪了。 更有力的證據來源于獸籠地面。 地面上有一塊衣料被揉皺后留下的印痕。像是倉促之間,衣物落在地上后,被人慌張之中踩到。印痕中有幾縷撕裂的布料細絲,上面似乎有色塊。 那色塊能對應上的,是內閣文臣補子上的鶴紋。 “如此,卻能說明此事有我閣內朝臣的參與?!倍问纵o拈須,語氣有幾分唏噓。 謝泓坐在場中,卻好像言語間的指摘不曾影響到他一樣。 “謝愛卿,你有何解?”皇上道。 謝泓起身溫聲道:“回圣上,我們為臣子的,處理事情的頭一樁便是要理清楚行事的思路。此番大理寺評事說我有謀逆之心,我聽他的敘述,似是有些道理?!?/br> 他道:“但萬物總歸有聯系,僅憑衣料這一佐證,的確是牽強?!?/br> “自然?!倍问纵o道:“本朝查案嚴謹,并非兒戲。謝學士稍安勿躁——不要失了方寸?!?/br> 最后一句卻是意味深長。 葉采苓在旁邊聽著,自然明白段首輔這一句,聽著是關心,實則是在給謝泓增加壓力,暗指他心虛。 謝泓不動聲色,只道:“我一心向著圣上,這些責難自然受的住?!?/br> 大理寺評事只為正七品官,何曾見過此等大員爭論的場面,正立在殿中準備下場。 謝泓揚手示意那評事莫動。只望向他,問到:“如此,我便問你兩句?!?/br> “大理寺口口聲聲認為我有涉及此案,究竟為何?” 那人一愣,卻并不懼怕,只低頭翻文書道:“自是因為謝學士昨日明明身為文臣,卻能精準預卜意外之事??v然我大理寺諸位同僚,在當時的局面下也無法全身而退。事出反常,必有差池之處?!?/br> 謝泓道:“只是你們如此說來,依舊都是揣測??捎腥俗C?” 那人道:“既然大人直指我大理寺,小的也不敢不回應了。此事涉及范圍極廣,當時涉事的人近乎全部死傷,足見背后之人心思縝密狠毒——故而人證尚在查探?!?/br> 謝泓微微頷首,卻是從容起身,行至殿中。 對皇上拜過后,謝泓道:“微臣有一事不明?!?/br> “若應對不力,應是說明本應負責此事的人行事不當,怎的臣聽大理寺的意思,卻像是說那日圍場之變,怪罪的卻是臣下?!?/br> “臣懇請陛下細思,此時應深究的,應是此事背后之人行舉之因。事出必然有因,方能知曉后續打算?!?/br> “若不祛此患,其后再逢此事,卻又何如呢?” 皇帝此刻正在思考,聽到這話卻是點頭。 皇帝:“時小將軍那日亦身處亂局之中,親見那些賊人,可否與眾愛卿說說?” 時青卓聞言,自朝臣中越出,向皇帝叩首后道:“正是。臣昨日與那些人曾交手。他們極其謹慎,卻從身法上能看出,應是邊塞一帶的人。邊塞與甘州接壤的,近些年與我大周又屢有摩擦的,便是樞蘭?!?/br> 謝泓凝神道:“這便是了?!?/br> “那日臣情急之下前去援救圣上,亦是發現來者有樞蘭口音?!?/br> “樞蘭地處邊塞,行事一向粗放?!?/br> “且臣那日注意到,雖有惡熊傷人,但樞蘭賊人并沒有刻意屠殺我朝臣?!?/br> 段首輔道:“謝學士說笑,我大周自有百年巍巍氣韻,怎是樞蘭賊人敢靠近的?!?/br> 皇帝正在凝神聽,猛地被段元輔這一句打斷,有幾分不耐。 謝泓則是并無受到影響,從善如流道:“元輔大人說的正是,樞蘭并未刻意傷人,自然是仰仗皇上天恩?!?/br> “故我見方才大理寺提出內臣腳印,再聯合時小將軍的判斷,卻有一思?!?/br> “謝愛卿請講?!被实鄣拿寄糠讲攀嬲剐?。 “此番變局,卻令臣想起那日京中畫舫火燒一案。同樣是并無朝臣死亡?!敝x泓道。 “費勁周折深入內廷,卻只將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只可能說明,來者的確不想屠殺。他們自然有其目的,那只可能是為利益?!?/br> “我見此事,像是某種警告?!?/br> “前些日子與樞蘭談判,我并不在場,但能猜得對方有些用意不宜在朝堂之上明示?!?/br> “譬如以當地黍麥要挾我朝馬匹,諸如此類的要求。見我使臣不應,便出此下策警示。此事前朝并非無先例,已有史書記載。元揚三年有類似事件發生,同樣是應對樞蘭?!?/br> 謝泓立在朝堂上,卻有許多人露出了然神色,微微點頭。 文臣們或許短時間無法想到此事與史書的聯系,但一旦被謝泓點出,卻是也都紛紛憶起,贊同他的意見。 人群之中,任丘額頭已經滲出細細密密的汗。 他左右偏頭看了一下,方低頭抬袖,欲要揩掉卻又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