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新科女官們入席后,又見長桌對面尚未坐人。 又一聲通傳。 “請長公主,請諸位女官?!?/br> 方見一行人自院外行來。為首的女子頭戴鎏金冕冠,眉眼描畫精致,有種不怒而威的貴氣——再看她袖口的明黃繡紋,身份已是顯而易見。 眾人本已經入座,皆下意識站起迎接。 女子道。 “諸位請坐?!?/br> “文瓊宴自我主理以來,便削減了許多繁文縟節。我只愿諸位,日后朝堂之上,得以廣施才略,勤修德業?!?/br> “國之昌盛,系于爾等之肩?!?/br> 講話卻是爽利,言罷舉起手中玉制酒樽,一飲而盡。 新科女官們哪怕有些是出身世家,見慣了各類貴胄,此刻也被長公主的氣度所震懾。 幾位資深些的女官溫煦地立在長公主一旁,望著個個氣度不凡。卻都是笑得很親和。 那日放榜的李女官也在其中,低聲問詢過長公主,回身笑道:“開宴吧?!?/br> 葉采苓便也靜靜地夾幾筷子桌上的菜肴。 心道這入朝為官,卻比她想象中的有意思的多。 第24章 蝶貝 宴席撤下。 見日頭已經西沉, 長公主笑道:“日后諸位同榜出身,亦應當互相親近些。我且在廳內歇息,諸位可暢言無忌, 言己所思?!?/br> 葉采苓方放下筷子, 起身環視四周。 廳內人不少,卻似乎各有熟識之人。想來也是, 當前的世道,能讀書者多的是家學淵源。 寒門出身的雖然有,卻是少見。 身后傳來腳步聲。 有女官道:“這位jiejie是面生的,可是京中人士?” 葉采苓搖頭道:“我是云州出身?!?/br> “原是云州,”女官眼睛一亮:“云頂崖是否就在云州, 你可曾去過?” 葉采苓笑道:“云頂崖的確是云州之崖, 因為崖頂積雪常年不化, 才得此名。實則是云山的一座峰?!?/br> 兩人交換過名帖,女子一愣。 “你在甲榜,又姓葉么?我師長卻是與我提過, 言道你的策論寫得極好, 我師長總是批評我不了解民眾。改日我請你來我府上清談,想看看你當時寫的策論。t” 葉采苓道:“愧不敢受, 此番有幸入選,還是仰仗天家恩德?!?/br> “jiejie莫不是南陵葉氏的旁系?”女官思忖了片刻,存了親近之意, 只道:“——南陵葉氏與我家是近親, 我少時還去過南陵的?!?/br> 葉采苓真誠道。 “我確是云州平民出身?!?/br> 心里不免有幾分悵然,面前的人雖然并無惡意, 但顯然已經默認只有家學淵源之人才能考取功名。 但天地偌大,有多少平民此生是無法得見典籍的呢。 卻忽地聽到一聲張揚的聲音。 溫道盈一身女官服制, “思竹,你怎的在此處?” 女子道:“溫jiejie,這便是李女官與我提到的葉jiejie。說是策論極好,是云州人士呢?!?/br> 李女官同她講過,大周女官統共遴選過三回,寒門女子是越來越少了。此番讓她遇上一位,她覺得很是新奇。 溫道盈走過來,上下打量了一番葉采苓,卻忽地勾起唇角。 葉采苓又感覺到那種不懷好意的視線,心里不禁提起來。 果然,她下一句便問道: “葉姑娘明明與世家交往極深——怎么說自己平民出身呢?” 時秋心剛剛從人群里過來,此刻微微皺起眉頭。 她與葉采苓明明沒見多久,卻很是投緣。 此刻聽著話里意圖不對,問道:“溫姑娘,這與出身無甚干系吧?” 先前那個女子有幾分疑惑。她本就年紀小,講話直率,此刻又愣愣地望溫道盈。 溫道盈并未伸手,而是以眸光示意眾人看葉采苓頭上的步搖。那白銀步搖上簪了一顆明珠,流光溢彩。下頭綴著蜜合色琥珀碎粒連成的穗子,隨著行走,穗子碰撞極為好看。 時秋心道:“溫jiejie,你講話卻是越發捉摸不透了。這步搖是精細些,可也不過是尋常步搖?!?/br> 葉采苓微微偏頭,只做不解狀。 “溫姑娘的意思是,平民便不配用這樣的步搖?” 這便是朝堂不愿看見的,太后與長公主一力推行女官制度,至少意圖是要廣開言路,若是女官當庭表示看不上平民,卻是犯了忌諱。 溫道盈心道葉采苓看著溫文的,講話卻是不留情面。她打眼見著身后長公主一行人前來,轉了個身,刻意讓葉采苓的步搖不被人遮擋。 只道:“我當然并無此意。只是步搖之上,這寶珠上面的流光,諸位此前可曾見過?” 眾人凝神看去。 確實是一顆極其璀璨的珠子,表面折射彩光,圓潤貴氣。簪在葉采苓頭上,卻是襯得她容色更為雅致。 有幾位已經在心里暗暗描摹這步搖并珠子的樣式,想著自己回去也定一支。 溫道盈:“這明明是圣上賞于內閣的寶珠——如今出現在她頭上。天家之物可以作賞賜,卻為何賞給所謂平民?” 葉采苓聽了兩句,終于明白她此刻著眼的點,卻是覺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