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車內青年人閑閑地翻過一頁書,從容道。 竹明領命而去。 正欲走進院子,卻和院內那些人打了個照面。 精瘦男人毫不留情地硬扯著手里的少女,正對著她皮笑rou不笑道:“你還躲?說了先隨我們回去——你回去不能制墨么?之后我們自去謝府打問!” 謝府?竹明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道主子性子疏冷,怎會見得面前這些不三不四之人來府。 “在下竹明,即在謝府做工。你們莫要去謝府,有何事在此處直言便可?!?/br> 他這爽利地一拱手,卻是不動聲色地攔住了這些賭莊打手的路。 “呦,真是巧了?!?/br> 精瘦男人下巴一點葉采苓方向,道:“這丫頭,五兩銀子抵債的。結果她說已經承辦了你們府里的制墨,那勞什子墨只有她會制?!?/br> 葉青山剛剛張口結舌了一會子,就怕此番抵不上賭債。此刻忙腆著臉追問:“是了,這丫頭慣會扯謊的。敢問府內是否尋過她制墨?” 竹明卻一怔:“此事我并不知曉,須得問過主子?!?/br> 精瘦男人道:“你且去問?!?/br> 未過多久。 竹明低聲問過,此刻轉過身,表情卻似是有幾分不忍。 他道:“并無……” 葉采苓深呼吸,心里卻是直往下墜。 自然并無此事。但她心里知曉事情發展到這里,眼前的謝府,卻是她脫身唯一的機會了。 事態愈急迫,便愈要清醒。 她當年在印坊的記憶突然浮現的格外清晰。 那時,師傅還說了什么來著? 一道溫溫婉婉的聲音忽地在眾人耳邊響起。 少女打斷竹明,明凈小臉上一雙眼睛甜潤如荔,神色從容。 好像面前確實是她的老熟人似的。 “竹明小哥,那日府里來人尋制墨師傅。謝府近日用墨量極大,須得尋些新人?!?/br> “婢子被選中是因為祖籍徽州歙縣,自幼便耳濡目染,知曉松煙入墨之法?!?/br> 竹明心道她這分明是信口開河,但望著面前唇色些微有些蒼白的少女,拒絕之言卻未曾說出口。 他只是下意識地重復了她的話:“——松煙入墨之法?” 葉采苓目光清亮,微笑著點頭。 “松煙入墨……落紙如漆,字字分明?!?/br> * 油青篷布里傳來窸窣的衣料聲,有玉佩碰撞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 君子佩玉,溫雅風流。 車內年輕男子此刻微微垂著眼,卻是散漫地開口道,聲音輕而篤定。 “——確是我選的制墨之人?!?/br> 他眸光深澈,竟是一副清冷端方的好容色。 明明聽著是一把年青人的嗓子,卻透出一股上位者的從容與沉穩。 “竹明,既然在此遇到她了,便直接攜她一并回府吧?!?/br> 第02章 第 2 章 “得令?!?/br> 竹明聽到大少爺的命令,毫不遲疑地點頭。 “云白,你去支取銀子。這位姑娘,隨我回府吧?!?/br> 一個不認識的小廝翻身上馬離開,想來應該是云白。 “婢子知曉?!?/br> 葉采苓微福一禮,亦是邁步上了那馬車之后的隨行車駕。 后知后覺地心跳加速起來。 她從未賭過,但她想,大抵此生最驚心動魄的賭局便停留在今日了。 她用盡了所有能憶起的信息。 個中驚險,旁人無從得知。 所幸她賭對了。 * 車輪壓在地上,發出轆轆之聲。 載著葉采苓的馬車越過謝府正門,來到西南角的一處垂花小門。 葉采苓下車,意料之中地沒有見到先前的那駕油青馬車。 謝府規矩森嚴,主子們自然不會和下人同走一道門。 “葉姑娘是么?” 馬蹄聲傳來,一個近侍模樣的少年人翻身下馬,頭發有些不羈地支棱著。他一手掏出身契,對著葉采苓打量了一眼,單手拴好韁繩咧嘴一笑。 “走吧,我名石青,自幼跟著泓哥兒的。我們管事的叫我先帶葉姑娘去府里?!?/br> 路上穿過幾道院門,只見到幾個丫頭婆子,見到石青都垂手侍立在一旁。 走了許久,尚沒有走到終點。 “石青……公子?!比~采苓有些猶豫,出于禮數還是加了公子二字:“敢問公子有沒有見到民女家人?” 石青聳聳肩:“姑娘多禮,叫我石青便是了。旁的人沒見過,只見了你那大哥,他道是剛從賭莊回來?!?/br> 葉采苓還欲再問,石青卻停住腳步,指著面前一道雕花門道:“喏,這邊便是謝府內院,男子不得入內的?!?/br> “——許嬤嬤?!?/br> 內院門里站的婆子著一身褐衣,挽一個利落的低髻,手里還挎一只竹編小食盒。此刻她笑著遞食盒給石青,言道這是內院自己蒸的糕點。 “左不過小丫頭子自己蒸著玩的,你取些給你們院里的一分便是?!?/br> 石青笑嘻嘻地便接過,口中稱謝,一邊示意葉采苓跟著許嬤嬤進院。 葉采苓忙點頭稱是。 心下暗道這謝府果然規矩嚴明的緊,府內仿佛自成江湖,人情世故信手拈來。她若要在此立足,怕也是少不了做些許嬤嬤這種人情。 兩人一前一后地前行。 “聽聞你叫采苓?那我便喚你苓娘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