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面對上陳進則的視線，道：“陳叔叔，你那天跟年級主任說的話，我聽到了?！?/br>
    “聽到了又怎么樣？”他語氣很淡。

    溫時念說：“你不覺得那樣的行為，對別人有些不公平嗎？”

    她因不滿，第一次對長輩不用敬語“您”。

    陳進則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公平？世界上哪有什么公平可言，與其怪不公平的現象，不如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為什么連投胎都落人一步?！?/br>
    “小姑娘，我并不覺得我有哪里做錯，也并不覺得自己哪里違紀。身為父親，我盡力給兒子最好的一切，跟普通百姓想拼命送孩子去好的小學一樣，我也只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給予孩子更多的鼓勵與支持?！?/br>
    “可你跟與旁人不同?！睖貢r念聽不下去這樣冠冕堂皇的話，直接打斷，“你身著官裝，受人民愛戴，你就應該更應該遵守規則，而不是仗著權勢，游走在灰色地帶?！?/br>
    一片靜默之后。

    陳進則失笑，眼神看著溫時念的眼中帶了些憐憫，“還真是好學生一個，難怪小墨會喜歡你，也難怪當初我以為，我與你父母會成為親家?！?/br>
    “只是很可惜，你知道你mama做的事情么？”

    謝知韞的事情，她當然知道。

    溫時念目光灼灼地看向他，眉宇之間是少年滅不了的意氣風發。

    陳進則笑：“大人總會美化說辭，小姑娘，你還得想想?！?/br>
    說完這一句話，陳進則未多言語，轉身離開。

    四周一片靜謐，可溫時念的心卻像翻江倒海。

    ——“大人總會美化說辭，小姑娘，你還得想想?！?/br>
    她還得想什么？

    -

    開完家長會，溫時念與路挽秋乘車回家。

    一路上路挽秋神色喜悅，言語之間藏不住的驕傲與贊揚。

    “念念真棒，今天你們老師還特意夸了你，說你從高一以來一直進步?！?/br>
    “哎，老師還說你很勤奮?！?/br>
    母親夸了很多，可溫時念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怎么都忘不了陳進則說的那一句話。

    在回到家之后，溫時念終究是藏不住事，抬眸望向路挽秋，輕聲開口：“媽?！?/br>
    女兒的眼中有難以言喻的萬水千山，像是歷經了無數的滄桑，不同于往常清凌凌的目光。

    許是母女連心，路挽秋心在此刻無比慌亂。

    “媽，我知道你與謝知韞的事了?！?/br>
    宛若平地炸起了驚雷，路挽秋那平靜的面色瞬間泛起了波瀾。

    溫時念知道自己賭對了，繼續開口：“你不該和謝知韞說一聲道歉嗎？”

    “念念，我道過歉了……”路挽秋翕動了嘴，卻沒有繼續出聲。

    她知道如今再怎么辯解都無濟于事。

    溫時念闔眼，語氣顫抖：“你到現在就不要再騙我了?！?/br>
    哪怕會面對最壞的結果，她都想聽一聽真相。

    —

    但真正聽完了一切的事情經過，溫時念只感覺如墜冰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臥室，也不知道自己是憑何種勇氣接通謝知韞的這個電話號碼。

    電話里傳來他略帶沙啞的聲音。

    “溫時念?！?/br>
    她沒出聲，對面很有耐心地繼續開口。

    “還再為期中考悶悶不樂??？”

    她很安靜。

    她知道，只要她出聲，就會露出馬腳。

    謝知韞繼續寬慰：“別難過了，按照你這個愛睡懶覺的性子，也定然是后期發力的選手?！?/br>
    “現在才高二，一切都還很早，而且再說了，成績也不是評判一個人的標準?！?/br>
    他說了很多，溫時念也聽了很多。

    直到后來，手機里傳來一聲低不可聞的聲音。

    “溫時念，你是不是又因為我難過了？”

    聽到他這樣帶愧的話語，溫時念心里一揪，她趕忙反駁，“沒有?！?/br>
    敏感的人總能敏銳感覺到別人的情緒，而再加上謝知韞格外關注溫時念這一附加條件。

    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謝知韞：“就是?！?/br>
    既然都已經暴露了，再怎么隱藏也無濟于事。

    溫時念握緊了電話，直截了當說出口：“我媽對你做的事情，我知道了?！?/br>
    “我不在乎?！彼Z氣雖淡，卻無比認真。

    “可我在乎?！睖貢r念吸了吸鼻子，“旁觀者與加害者的處罰不同，我沒有辦法心無芥蒂地跟你在一起?！?/br>
    如果說，之前她以為母親是旁觀者，還能在克服心理障礙之后，想和他一起奔向未來。

    可加害者沒有任何開脫的理由，旁觀者可以說是趨利避害，那加害者呢？

    謝知韞一字一頓，“株連九族，父債子償，本就是錯誤的想法?！?/br>
    “你是我喜歡的溫時念，你只需要記住這一點，其余不要想太多?！?/br>
    其實，他比路挽秋還要害怕溫時念知道真相。

    沒想到，這一天還是到來了。

    溫時念嘲諷一笑，語氣透著絕望，“她終究是我媽，我和她身上留著同樣的血液?！?/br>
    “若是我們在一起，讓受害者天天看霸凌者，我覺得——”她吸了吸鼻子，“對你是無聲的折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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