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想說些什么，聲音卻被摩天輪倒塌的動靜吞沒了，于是直到最后，勒維婭只聽見了他沉重的嘆息。

    “是的，”提摩西說，“我是他?！?/br>
    他抬起披風，將飛濺的灰塵和石頭碎塊擋在身后，于是勒維婭身下的石磚們躲過了灰黑色的煙霧，黏在石磚縫隙之間的彩帶和孩子不慎打翻的閃粉混合在了一起，在橙紅色的火光中熠熠生輝。

    無論哪個世界的他都很聰明，他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舉起了槍，望向了頭盔男消失的方向。

    “沒關系，”勒維婭從看見蝙蝠俠開槍的震撼畫面中緩過了神，“這里我來負責，你應該有更重要的事要忙——”她的目光在大都會和紐約之間搖擺了一下，“——布魯斯應該在大都會?！?/br>
    ……她本能地認為提摩西可能會想見見布魯斯。

    ……怎么今晚的所有人都想見布魯斯。

    ……總不可能他們都是從阿卡姆瘋人院里跑出來的病號吧？

    提摩西沉默地點了點頭，勒維婭看著他起身，在手臂上的蝙蝠電腦里輸入了一串號碼，然后準備離開——

    “等等?！彼f。

    這個長大了不少的提姆停了下來（好在他沒繼承布魯斯喜歡玩消失的愛好），轉向了勒維婭的方向。

    “不管怎樣……”她向他伸出一只手，“都辛苦你了?！?/br>
    有一瞬間，勒維婭覺得穿著蝙蝠戰甲的提摩西幾乎要哭了，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了起來，手指也下意識地摩擦著槍柄，仿佛一個痛苦的孩子。

    但提摩西·德雷克向來冷靜，他最終只是用力抿了抿嘴，用輕柔的力道握住了她的手。

    “謝謝，”他露出一個微笑，“再見?！?/br>
    一輛被他駭入的蝙蝠摩托停在了游樂園的大門前，提摩西最后看了一眼她和杰森，然后奔向了它，再也沒有回頭。

    在他離開后，杰森猛地睜開眼，咳嗽了起來。

    勒維婭拍了拍他的背，幫著他克服涌上來的嘔吐感和眩暈感，而杰森一邊咳嗽，一邊掙扎著開了口。

    “小……小心！”他啞著嗓子叫道，“那邊！”

    勒維婭順著他的手指望向了旋轉木馬。

    它依舊在努力轉動著，叮叮當當的音樂聲在火焰的噼啪聲和鐵板們的呻吟聲中傳出很遠，像是一臺老舊的八音盒。

    它之所以這么狼狽是因為那個砸塌了幾只木馬的身影——頭盔男在火光中踉蹌著站了起來，手緊緊地摁在布滿了裂痕的頭盔上。

    提摩西的那一槍打在了戰甲的連接處，這個頭盔又在墜落中為他的腦袋分擔了大量的傷害，要是再不碎，牛頓就要掀開他的棺材板了。

    咔嚓。

    一小塊碎片掉了下來。

    勒維婭看見了一只湛藍色的，和杰森一模一樣的眼睛。

    這只眼睛里正翻滾著滔天的怒意和恨意，像是剛從地里爬出來的怨靈，要用最恐怖的手段向殺死自己的兇手復仇。

    “驚喜?！彼f。

    即使有了心理準備，勒維婭還是在他把頭盔摘下來的那一刻被驚到了，她本能地攬緊了杰森，將他的眼睛擋住了。

    “哦……怎么了？不想讓可憐的小陶德看見這個？”阿卡姆騎士笑了起來。

    尖耳頭盔之下的臉和杰森沒什么不同——他的年齡和杰森相仿——但在和他對視過，以及看見了他臉頰上那道深深的烙印后，勒維婭久違地出現了后背發麻的感覺。

    “你……”她感覺什么東西堵在了自己的喉嚨里。

    “被嚇到了？也對，你乖巧可憐無助的小陶德可不會往臉上搞紋身?！卑⒖夫T士應該摔得不輕，但他依舊強行抽出了槍，“事實上，這個世界確實有點太安逸了，不是嗎？就連小丑都處在失蹤狀態——”

    “他被我殺了?！崩站S婭說。

    杰森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咳嗽。

    阿卡姆騎士的動作頓住了。

    “…………什么？”他問道。

    “我想布魯斯將小丑的狀態列為失蹤，而不是死亡，是因為海里的那個……”勒維婭將杰森平放在干凈的地面上，“不，那個不重要?！?/br>
    阿卡姆騎士警惕地看著她向他這邊走了兩步，然后微微張開了手臂。

    她質感特殊的長發被身后的火光照亮，白色的裙子映出耀眼的橙紅，像一支正在燃燒的蠟燭。

    “抱歉，但很疼吧？”她幾乎是擔憂地注視著那個猙獰的‘j’，語氣溫和，“杰森?！?/br>
    在驚訝過后，首先涌上心頭的是煩躁。

    緊接著煩躁的則是無窮無盡的怒火和不敢置信，阿卡姆騎士將槍口對準了她的臉，眼前的世界一陣黑一陣白。

    你知道我經歷過什么嗎？他想要怒吼，你知道小丑對我做了什么，而布魯斯是怎么拋下我的嗎？！你什么都不知道，而你居然在試著……安撫我？就像警察面對手里有人質的歹徒時會做出的安撫行為？

    要是你被蝙蝠俠訓練過，你就該知道現在最好的選擇不是傻乎乎地站在那，而是用蝙蝠鏢或者什么東西，把我手中的槍給打歪，然后沖過來——

    果然破防了。

    勒維婭看著阿卡姆騎士的眼睛，毫不意外地想。

    她在和偽裝成‘杰森’的他談話時就察覺到了這點——這人在面對較為微妙的感情時似乎會變得很暴躁，從每次提到布魯斯他都會淺淺破防一次來看，他多半是和布魯斯有什么大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