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維婭不太清楚那晚的夜巡究竟發生了什么，也許是毒藤女研發出的新毒素，或是螢火蟲的新型爆炸物……總之，渾身是血，還在不斷痙攣的蝙蝠俠是抱著昏迷的羅賓回來的。

    阿爾弗雷德急促的腳步在走廊上響起，他叫醒了勒維婭，讓她和自己一起下到蝙蝠洞里。

    杰森當時正無聲無息地到處溜達，阿爾弗雷德發出的動靜在夜晚的韋恩莊園里仿佛地震，他沒聽清具體的對話內容，但他以為自己終于可以知道布魯斯和迪克的秘密了，于是他猛地跳了出來，面上還帶著笑。

    可他的笑容在看見滿頭是汗的阿爾弗雷德時就消失了。

    杰森無措地站在那里，聽著老管家低聲向勒維婭報告情況……不是很樂觀，他聽見老人說，布魯斯老爺吸入的毒素正在慢慢分解，但迪克少爺一直沒有醒來……

    阿福在說什么？

    杰森驟然感到了一股巨大的恐慌，他似乎回到了母親昏迷不醒的那天。屋外寒風呼嘯，母親的臉色青白，他捧著她的臉，感受到體溫的流逝。

    勒維婭在此時偏頭看了看他。她向他伸出手，杰森立刻緊緊地握住了它。

    他們跟著阿福跑進書房，撥弄那臺龐大的落地鐘，在調整到合適的時間后，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出現了。

    陰森的風拂過杰森的臉頰，他沒時間對這精妙的機關稱贊，也沒時間害怕過于深邃的通道，他只是機械地擺動著雙腿，跟著勒維婭一起跑下樓梯。

    血，到處都是血。

    從黑色披風上滴落下來的血，被慌亂的腳步抹暈開的血，儀器上凝固的血。

    杰森僵在原地，看著摘下了頭盔的蝙蝠俠在面具被炸毀了半個的羅賓身邊忙來忙去，蝙蝠俠走路一瘸一拐，偶爾還會踉蹌幾下。如果換作平時，杰森可以對著他放聲大笑，嘲笑他是不是睡覺睡得腿麻了才這么狼狽。

    而羅賓正安靜地躺在醫療床上，他只有睡覺時會這么乖巧，醒著的時候要么在嘰嘰喳喳，要么在挑釁杰森。

    杰森感覺自己在做一個清醒的噩夢。

    世界好像模糊了，看什么都像隔著一層毛玻璃，只有刺目的色塊在移動。

    他慢慢地，慢慢地走到羅賓身邊，低頭去看他明亮的衣服。

    那個會笑著把奶油往他臉上抹的理查德·格雷森躺在那，一動不動，半張臉都被血糊住了。

    杰森很快就被幾只手拉開了，他茫然地被安置在柔軟的沙發上，斷斷續續的話從他的右耳爬進來，又從左耳滑了出去，幾乎沒留下任何痕跡。

    有人給他披上了毯子，杰森讓毯子蓋住自己，在沙發上縮成小小的一團。

    卡珊德拉似乎隔著毯子在輕輕地拍他，于是他嘟囔了兩聲，示意自己還好。

    迪克第三天才醒了過來。

    他睡得太久，醒來時難以避免地對著天花板發了會兒呆，布魯斯大氣不敢出地在旁邊坐著，生怕自己嚇到這只狀態不明的羅賓鳥。

    “……”迪克緩緩地把頭扭向布魯斯，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幾分鐘，“……布魯斯？”

    布魯斯猛地吸了口氣，捂住了眼睛。

    那晚的狀況實在過于危急，羅賓正面接了爆炸的沖擊波，被掀到空中時又吸入了毒藤女的植物毒素，于是失去了意識的羅賓就那么直直地墜落下去，后腦勺磕在了鐵欄桿上。

    蝙蝠俠好不容易制服了螢火蟲和毒藤女，回頭就看見羅賓毫無聲息地倒在地上，差點嚇到心肺驟停。

    “從今天開始，你被禁足了?！辈剪斔刮嬷约簛y跳的心臟，冷冷地對迪克說，“直到我認為你可以重回夜巡時，你才可以重新穿上羅賓的制服——明白嗎？”

    迪克剛醒就慘遭如此噩耗，他掙扎著想起來和布魯斯吵架，又被阿爾弗雷德壓了回去。

    “他不能這么對我！”迪克憤怒地嚼著蘋果，“我清楚作為羅賓的風險，也明白最糟的結局，這都是我能接受的東西！”

    “但布魯斯接受不了，”勒維婭一邊看書，一邊安撫他，“他只是太擔心你了?！?/br>
    迪克委屈地停下了咀嚼：“……那他的語氣可以好一點嘛?！?/br>
    杰森來探望過他，在震驚過后，這個犯罪巷出身的男孩堅定地表示自己也要加入義警的行列。迪克對此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但剛被迪克嚇懵了的布魯斯迅速拒絕了他的請求。

    但杰森就像和布魯斯杠上了一樣，布魯斯不同意，那他就每晚做完作業后偷跑出去，哪怕被布魯斯禁足了也不消停，閑得沒事就往蝙蝠洞里鉆。

    迪克也借此機會鬧了起來，每天在餐桌上舉著報紙，大聲地念和羅賓相關的報道。

    ……他倆像兩只比格犬一樣圍著布魯斯嗷嗷猛叫。

    ……勒維婭看到布魯斯甚至開始喝咖啡了。

    ……提姆時隔幾個星期來韋恩莊園玩，結果被布魯斯的黑眼圈嚇了一跳。

    “不是什么大問題，”在面對德雷克夫婦的疑問時，布魯斯輕描淡寫地回復道，“小孩子的叛逆期而已?！?/br>
    “哦——但勒維婭看起來還好??？”珍妮特有些好奇，“你惹她生氣了？”

    “……”布魯斯說，“不是她，是迪克和杰森?！?/br>
    珍妮特不說話了，她震撼地看著最接近‘青少年’的勒維婭，又看向兩個連高中都沒上到的男孩。

    “也有這種過早開啟了青春期的孩子，”杰克給妻子和布魯斯挽尊，“也許他們長到十七八歲時反而會安靜下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