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及笄之期,應年許嫁。及笄禮后,是該納彩問名了。 見她又不回話,長風又換了個說法,笑道: “那我和你打個賭如何?” “什么賭?” “就賭……”他故意頓了頓,昂著頭,兜鍪上的一縷紅纓飛揚,道: “此番,我若是能把回鶻王庭送予你,作你及笄的聘禮,你便嫁我?!?/br> 清河一驚,斜倚在側的脊背挺直起來,道: “你要做什么?你可別亂來。長姐只要你借和親隊伍潛入回鶻王庭擒王為質,沒讓你把王庭掀翻?!?/br> 話音未落,窗幔已被一只勁臂掀開。少年從馬背上俯身下來,望向轎輦中的她,雕花的窗欞半掩著他俊美的側臉,高挺的鼻梁抵在窗邊。他忽而柔聲問她道: “你是在擔心我?”高坐馬上的少年,毫不掩飾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語調刻意地帶著幾分謹慎,細聽卻頗具玩味。 “沒有?!彼み^頭,矢口否認。 “那你是不敢賭?”他輕哼一聲,松開了手,窗幔又再度閉闔起來。 “有何不敢?!鼻搴酉乱庾R地脫口而出。 “那你就是答應了?!鞭I外,傳來他的笑聲,張揚又恣意,一聲聲叩擊著她的心扉,又故意一字字重復,似是在確認: “李清河,你答應了?!?/br> “哎?”清河頓覺中計,面上泛起了熱,她張了張口,想要辯駁,卻覺得說什么都顯多余。 正遲疑著,前方的轎簾倏然一卷,她的眼中有一道赤紅的身姿一閃而過。 少年已掀簾進入轎輦。他跨坐在她身旁,挑著劍眉,得逞后的洋洋得意。 這喜轎,清河一個人坐著的時候,本是富余,現下人高馬大的少年一進來,與她并排坐著,倒顯得格外局促。 “你進來作甚?”她收了收被他壓在身下的裙擺,慌忙側身一避,半個背對著他。 他力道輕柔地把她的身掰過來,壓低聲音問道: “腰,還疼么?”他撓撓鼻尖,遲疑道,“那日,我情急之下,是下手重了些。你還在生我氣?” 他猶猶豫豫的樣子有些不大尋常,哪里像那個上一刻還在外面揮斥方遒的河西少帥。 不知為何,自從那夜后,她見他了總是不受控地心若擂鼓,胸口像是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 之前她避而不見,盡量不與他言語,可此時避無可避,她只得默默低垂螓首,不與他四目相對。 下顎被一只微勾的手指抬了起來。 她垂落的長睫覆在下眼瞼,視線中可見少年的手指,修長有力,指腹隱著多年練劍留下的老繭。 哪怕他的力道已十分輕柔,仍能感到粗糙的繭自她細膩的膚間劃過。 她被迫抬眸,與他對視。 少年無可挑剔的五官在眼前兀然放大,連極力克制的喘息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清河蹙了蹙眉。他似是意識到了什么,很快地收回手,只是專注地凝視著她,忽然問道: “眼睛怎么紅了?” 她想起出發前在城墻角和長姐陳情,說到身不由己的重任,一時悲切萬分,忍不住紅了眼眶,此時竟被他發現了。 清河慌忙抬袖,想要拭去淚痕,手腕被他一把捉住。 隔著喜服,少年指間的燙意透過那一層綾羅,慢慢滲入她的體膚。他咬了咬腮,黢黑的眼眸像是淬了火星一般灼人,道: “可是害怕?你放心,我必不會讓回鶻人動你一根汗毛?!?/br> “要你管?!鼻搴硬赜谛渲械闹讣馕㈩?,輕輕甩開他掐著她腕的手,背過身掩飾心慌。 長風失笑,搖了搖頭。一垂首,眸底卻瞥見了掩在裙裾下那雙白膩膩的小腳。腳趾如編貝,似是因主人的緊張而微微勾著,一顆顆蜷起。 他咽了一口氣,喉結滾落,像是忍住了什么情緒,飛快地起身,正欲離轎。 箭袖一緊,他回頭,看到一只小手拽住了他。 她見他回了首,馬上松開手,像是故意不看他似的,玉頸一偏,露出衣襟前一截皓雪般的膚色,明晃晃地映在他眼底。 他怔住,見少女一雙靈動的眼眸如清溪明澈,唇紅齒白,小口翕張,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冒: “有你在,我不怕?!?/br> 聞言,少年目光倏然一亮,在昏暗的轎廂內璨如星辰。他回身過去,手指伸入她散在膝上的廣袖中,去尋她的手。 袖里,她的手似是受驚,微微收臂后撤,他便再往里追。 寬大的廣袖帛面質地絲滑而柔軟,鑲繡的紋路不斷地起起伏伏。 待他終于探到了,便將她的小手覆在自己的掌心捉住,長指小心翼翼地摩挲著細膩的手背,低聲道: “你未及笄,我不能……你陵哥若是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但,”他故作停頓,喉結微微聳動,挑眉道: “但,只此一次?!?/br> 未等她回過神,身長如玉的少年已在轎廂中弓起了身,埋首下來,就定在她面前的咫尺之距。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在她雪白的額頭輕輕落下一吻。 恍若心跳驟停,一切紛亂的思緒在頃刻間收攏。她瞳孔大睜,愣在那里。 他已一陣風似地出了轎,飛身重新上馬。 “啪嗒”一聲,轎前晃晃悠悠的簾幔已緩緩落下。 清河抬手,撫了撫被他吻過的額角,似是發著熱。連帶著觸碰的指尖都瞬時變得guntang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