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你,你……虧煥之還把你當心上人,你竟然,竟然……真是不知羞!”她好歹是名門教養的大家閨秀,自己倒是羞得后面幾個字再也說不出來了。 “你,注意言辭?!遍L風不耐煩地收刀入鞘,厲聲道,“她是我夫人,不是什么誰的心上人?!?/br> 許澤玉被眼前霸氣的男人所震懾,目光在兩人間來回逡巡,面上將信將疑。 “縣主切莫誤會,崔煥之與我不過是君子之交,今日只是他一時氣話,縣主不要放在心上?!鼻搴觿裎康?。 聞言,許澤玉的容色稍有紓解,瞅了一眼散在案上的喜服,嘴上仍是氣道: “他讓你和他都拜了堂了……”話未說完,那男人銳利的眸光又瞥了過來,他搭在刀柄定的手指不斷伸開又握緊,好似隨時會再拔刀出鞘。許澤玉哪里見過這種逼人氣勢,再跋扈都只得溫吞吞閉上了嘴,不再言語。 清河朝窗外望了一眼天色,繼續道: “此不過以你的名義的權宜之計。如今,是你已嫁給他了,夫婦一體,他有難,你救不救?” “自是要救的?!痹S澤玉抬眸,眼淚汪汪。 清河點頭,與她并肩而坐,對她道: “崔煥之已去勸崔嗣已有大半個時辰了。如今還未有回音,說明并未有成效,我怕他已被扣住。許姑娘現下也已是崔府女君,無人敢攔,為何不去救你的夫君?” 清河深知崔嗣為人,他素來不達目的不罷休。崔煥之手中毫無籌碼,就算是親生兒子,都未必勸得了崔嗣回頭。而她和長風身份尷尬,若是此時去接應崔煥之,反倒打草驚蛇。沒有人,比眼前這個崔家新婦更為合適的了。 “我,我憑什么相信你?”許澤玉咬著唇,低低道,“萬一是你們要合謀害我阿耶和我阿公……” “可笑?!遍L風冷冷哼笑一聲,“要害你許氏的,本就不是別人,正是崔嗣?!?/br> “你,你胡說!”許澤玉顫聲道。 長風看都不看她一眼,將身上的氅衣褪下來,披在妻子身上,語氣淡淡道: “去年圣上大壽,河東許氏獻上的紅珊瑚為何到了御前就成了廢樹一棵?這棵珊瑚,一路從河東送往長安的路上,經過何處驛站?何人能做手腳?” “再看結果,若非河東許氏因壽禮之事徹底失勢,孤枝難依,朝中無人敢拉攏,你阿耶如何會掏空家底,才能將你嫁給所謂高門崔氏,為你謀個好歸宿?” “崔嗣此番伎倆,難道還看不透?” 此言一出,不僅許澤玉發起了愣,連清河都聽得脊背發涼。 崔嗣的局,竟然從去年獻壽禮一事就開始布下了。河東許氏和隴右崔氏地緣相近,許氏要向長安進獻壽禮必得途徑隴右地界,崔氏想要對那株珊瑚寶樹下手,不可謂毫無機會。 由此,許氏失了圣心,只能與崔氏暗地嫁女為盟。崔氏先是將其一舉掏空,又盡得好處,河東三萬精兵收入囊中。 清河緩緩起身,扶住了長風的臂膀。他看出了她的心思,輕拍她搭在自己臂上的手背,低聲與她道: “崔嗣野心,我一直在查探,因不想夫人多慮,所以并未告知于你?!币娝聊徽Z,他又道,“夫人不必擔心,崔嗣交由我即可?!?/br> 清河自是明白他的用意。 這五年來,他一直將她護得極好,一點風雨都沒讓她受。將所有朝堂兵家的重擔,都獨自扛在己身,不讓她過問,生恐引她憂思,又復發魘癥。崔氏此事,與河西無甚關系,依照他的性子,必是無意干涉,只是為了她,才暗自放在心上,多番留意。 她不由抬起首,望著他的容顏如啄如刻,俊美無儔,然后她踮起腳,在他頰邊落下輕輕一吻,道: ”夫君且去,我必會讓夫君無后顧之憂?!?/br> 語罷,她拉起還在榻上怔忪的許澤玉,嬌嬌女已全然沒了初見時的飛揚蠻橫,縷清前因后果后已是花容失色。 清河道: “我與許姑娘一道去救崔煥之,再由許姑娘出面,去勸服她阿耶許天臣,必不會讓崔氏如此輕易用上河東三萬精兵?!?/br> 長風自知攔不住她。他娶的妻子,向來不是只開在春日的桃李,而是凜冬里綻放的帶刺玫瑰。 但與許澤玉一道,總比與他一起去破崔嗣之局安全些許。 “萬事小心?!彼崧暤懒艘痪?。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他回味著面頰上她的柔軟留下的一抹余溫,面龐冷酷依舊,心中卻溢著難以藏匿的歡喜。 他的心意,她都理解且愛惜。 相知相許,相依相惜,不外乎如是。 *** 崔府書房內,鎏金異獸香爐煙氣繚繞。漏刻落下的水珠“滴滴答答”地回蕩在空曠的樓閣中。 崔煥之被綁在一張太師椅上,奮力地想要掙脫越纏越緊的繩結。 一個時辰前,他趁喜宴開場后,獨自來書房找阿耶勸說他收手,誰料他勸說未果,反被他呵斥后派人將自己捆了起來。 他心急如焚,腦海中不斷回響著他低沉的怒斥: “我隴右崔氏世代為大唐鎮守西北,歷經三任帝王,忠心不二,當年平叛反賊之亂還折損了大半人馬??僧斀袷ド霞蓱勚膹奈从袦p,不僅親閹人,遠賢臣,還屢次三番敲打制衡我隴右。而今,為父已在長安被困十年,卻依然得不到圣心寬宥。若是再不有所行動,當年河西的蕭懷遠,就是我此后之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