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確實,她接到他以密文寫就的請柬當日,來不及告之她夫君便匆匆易裝出城,日夜奔馬不輟往廓州趕。 個中原因,或許是為了他為她死守涼州五年的恩義,或許是因他為她放棄涼州的愧怍,也或許是因為五年來并肩而戰,無關風月的情誼。 他的心意,她此生無從回應,卻始終希望他也能和她一樣,找到命定之人,相守一生。 清河不由抬眸,與他篤定而又肆意的目光對視,收了笑意,道: “不管如何,你的婚事來的太過蹊蹺?;槠趥}促不說,婚宴還重兵把守?!彼惨暳艘蝗日闹?,問道,“你難道不好奇,“你阿耶為何突然要讓你娶許氏女?這其中究竟藏著什么內幕么?” 崔煥之沉吟片刻,道: “這幾日我困于局中,只忙著脫身,未曾細思。經你這么一說,似是確有些古怪。在我印象中,我崔氏與許氏的關系向來并不親近,不過泛泛之交?!彼麚u了搖頭,糾正道,“應該說,阿耶向來看不大起河東許氏的。我思來想去,都不甚理解,阿耶為何此次要執意令我娶許氏女?!?/br> 清河點頭。 看來,崔煥之所知的并不比她多。 可隴右崔氏和河東許氏,除了地緣毗鄰,究竟還有何交集可言呢? 她一面細思著,一面發問道: “你可知你的新娘子在何處?許氏與你家聯姻,她或許知道些什么,不如找她試著問一問?!?/br> 崔煥之微微一怔,面上掠過一絲轉瞬即逝的薄紅,轉而背身拂袖道: “什么新娘子……我是又不會娶她。你此計不可,我才不要見那個倒霉婆娘?!?/br> 身后許久沒有聲音,他轉身,見清河雙手抱臂,抬起纖指不經意地撓了撓鼻尖,微微歪著頭望著自己,洞徹的眼神頗有幾分玩味。 他竟被這她這看破不說破的目光看得有些臉頰發熱,立刻擺手道: “罷了罷了,我去找就是了。反正今日,我是絕不會跟她拜堂成親的?!?/br> 清河笑而不語,任由他拽住她的衣袖,一鼓作氣走出了柴房。 據悉,幾日前河隴侯便派人前往河東結親,許氏家主許天臣便已將幺女送來了廓州。此次嫁予崔氏的許氏幺女,名為澤玉,曾被圣上封為沉郡縣主,今次出嫁被安置于內院中一處僻靜且清幽的偏庭。 二人躲過四處巡邏的府兵,躡手躡腳來到偏庭的廂房門外。崔煥之面露猶疑,還未推開房門,就聽到房內傳來“呯嗙”一聲巨響。 他身形一震,又聞內里傳來一個女子尖細的嗓音: “不對,都不對。彩云髻不是這么盤的,都給我出去!” 清河趕忙拉著崔煥之后退幾步,躲入了一旁的樹叢中,用芭蕉葉擋住住了身姿。 廂房門開了,一隊侍女從中低垂著頭走出,又將房門再度掩上。 清河挑了挑眉,眼神示意崔煥之,這可是一個絕佳的時機。而他,反倒是沒了行軍打仗時的那份勇猛果決,左顧右盼間,被她推推搡搡著來到門前。 本想讓他直接推門而入,誰料他竟慫到敲起了門。清河汗顏之際,房內傳來女生帶著微微慍怒的吼聲: “誰都不見!” 清河抱臂,踹了崔煥之一腳,他未有防備,無意中叫出了聲。廂房內的女子似是聽到了陌生的男聲,怒聲轉而變為疑惑: “誰在外面?” 面對清河鋒芒畢露的目光,崔煥之恨不得拔腿就跑,卻只得硬著頭皮應了一聲: “我家公子命小人來給姑娘送東西?!?/br> 房內許久未有響動,俄而忽然傳來一聲細弱的女子低吟: “進來吧?!?/br> 轉瞬間,前后音調轉變之劇烈,令人咂舌。 見崔煥之久久不動,清河作勢又要抬腿踹他一腳,他閃避不及,撞到了門框上,腳步又被門檻絆倒,整個人朝房內趔趄而去。 “砰”地一聲,廂房的雙扇門被他飛身撲了開來。 人高馬大的崔煥之竟“撲通”一聲,整身墜在冰涼的地磚上。他來不及痛嘶,偏過頭去,一眼望見了妝奩前坐著一個紅裝雪膚的小娘子,一雙靈動的杏眼正朝他瞥過來,面露狐疑之色。 他又急又氣,飛速從地上爬了起來,慌忙開始整肅狼狽不堪的儀容,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門外忍著笑的清河。 見那女子已從妝奩前起身朝他走來。崔煥之叫苦不迭,退也不得,進也不得,他只得繞過那女子方才甩落滿地的步搖簪釵,珠花點翠,朝她微微躬身,拜道: “許,許姑娘……” “是他讓你來的?”許澤玉小步翩翩走來,隔著一步之距,繞著崔煥之行了半圈,左右打量了他一番。 “是……”崔煥之低垂著頭,一時不敢看她。 “東西呢?”那女子行至他身前,纖眉一挑,不動聲色地已伸小臂,朝他攤開了白里透紅的掌心。 “什么?”崔煥之額間已沁出了豆大的汗珠,被她在眼前晃晃悠悠地審視著,頗有些不耐煩。 “他讓你給我帶什么東西來了?”女子不依不饒,掌心在他眼前微微晃了晃。 崔煥之回神,摸了摸身上的衣襟和袖口。 今日換了下人的青袍,一身寒酸,別說沒帶什么值錢的金銀玉器物件,連銅錢都沒一個。 氣氛兀然尷尬到頂點,眼見著那女子神色漸漸地從期待轉為懷疑,崔煥之摸到了一枚碧璽青玉簪。他猶豫了半刻,從懷中將碧璽青玉簪取出,遞到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