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若不是凝燕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你已向圣上下了聘書。你藏得可真好,讓我白白難過一場……” 長風皺眉,用拇指小心翼翼地拂去她唇上剛沾上的水珠,神容專注,眼神赤誠,道: “我與你相守一生的心意,從未改變?!?/br> “你不恨我了?”清河黑白分明的眸子望著他,眼尾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心潮已是暗涌不已。 “我是恨過你,但并不是因為當年之事?!彼従徧ы?,面露驚異和不解,語調始終平靜,“我只恨你選擇欺瞞,而不是與我坦誠。我恨你選擇逃避,而不是與我一道直面?!?/br> 清河眼眶一濕,側臉貼著他的前胸,低低道: “我只是怕你知道了真相后,不會再理我了……你一生清明剛正,又怎會要一個殺父仇人的女兒?” 長風垂眸搖頭,溫柔地用長指撩開她唇瓣上被水沾濕的發絲,雙唇吻了下去。 不探進去,只是在唇口間淺淺廝磨著,如同在雕琢一件易碎的珍寶。她聽到近在咫尺的他,用深沉的氣息對她說道: “我已知曉當年之事的全貌,亦知你的難處。你為我所做的,已經夠多了?!?/br> “五年前,先是讓你在你父皇和我之間兩難;五年后,我成了叱炎,又讓你在長姐與我之間兩難;待我歸來,你更是在我和與你情誼深厚的隴右軍之間兩難?!?/br> “我只恨自己知道得太晚,太過無能,未曾盡到一個夫君的責任,沒能保護好你。卻讓你獨自一人承受那么多年的委屈。每每憶及你為我所受之苦,我便心如刀割?!?/br> 他眼中有痛惜,有愛憐,亦有悔恨。 清河怔住。 她曾經覺得,這一輩子都是為了彌補少時一個錯誤,由此生了心魔,成了執念,一生為憾。 像是獨自一人,于長夜無盡中走在一條幽深的歧途。 前不見來人,后不見歸路。 每每覺得難以挽回,每每為此心碎膽裂。 直到蹉跎半生,再與他相認,像是那束耀眼的天光再照了黑暗中彷徨的她一回。 身處無間的她,是多么想留住這束天光,由是有了私心,起了欲望,撒下了一個又一個詭計。 可明明最該痛恨她的那個人,卻在心疼她所經歷的所有夢魘,珍惜她贖罪似的所有付出。 只因為,他愛她,想與她相守一生。 池水的濕氣又熏了她的眼,清河止不住垂眸,落下了淚。 他見她眼中又泛起了迷蒙的水霧,無奈地替她拭了拭眼角,輕輕抬起她低垂的下顎,聲音放緩,極盡溫柔地一字一頓說道: “我們還有一生一世,讓我用余生來護你,可好?” “你是在求婚嗎?”清河一愣,轉而狡黠一笑,故作板正地道,“若是我不想答應呢?” 他似是早有預料她會如此調笑,微微挑起俊挺的濃眉,沉聲道: “方才是誰哭著求著說,要嫁給我,要入我蕭氏祖墳的?這么快忘了么?不如,我讓你再回味一番……” 天翻地覆,水花飛濺。 他又連哄帶騙,在水池中要了她好幾次。 …… 之后,他小心地替已完全動不了的她一一拭干濕漉漉的身子,望著細密的水珠從她滑膩的肌膚上滾落。 一時間,仍覺得如夢似幻。 他喉結微聳,咽了一口氣,用不容辯駁的語調漫不經心地說道: “婚期定了,就本月十五?!?/br> “這么快?”她愣了一愣,綰發的手停了停。 “嫌早?”他眉梢一動,低睨著她泛著紅霧的雙頰,淡淡道,“我只想,越快越好。免得你又大費周章,想再跑一回?!?/br> 聞言,清河粉面微含嗔怒,氣得轉身欲走。 腰間又被勁臂攬了回去。他摟住她,不管她怎么扭著想掙脫,一句一句將心中醞釀已久的婚禮安排娓娓道來,極其用心,仔細到令人咂舌。 言及賓客,他沉吟片刻,道: “到時,讓司徒陵作娘家人給你送嫁。你想邀誰,盡快把來客名單定下來。涼州乃軍機重地,河漠部和回鶻王庭的人不宜來太多……” 清河觀察著他看起來不錯的臉色,小聲打斷道: “還有隴右軍……” “依你?!彼氲酱逕ㄖ菑垖め叺陌啄?,雖不大情愿,但仍是應了她。 也罷,就該讓他親眼看看,她到底是誰的人。 他松開她,望著她背過身去,身姿窈窕地慢慢換上了素白淡雅的衣裙,一下又一下攏著烏黑的發,不著珠釵,不施粉黛,素衣翩翩。 正是他經年想了很久的,她成了他妻子后自由自在的模樣。 他心中歡喜滿溢,面上仍是正色道: “你已不是公主,不能按照公主出嫁的儀制,但河西主帥夫人的排面不會少??蓵X得委屈?” 話音未落,女子已從身后環住了他的腰,為他系上了革帶后,輕輕左右搖晃著他挺拔的身姿,從他臂彎處露出巴掌大的小臉,狡然地眨了眨眼,笑道: “我巴不得不做公主。想做河西主帥夫人很久了,我求之不得……” 他寵溺地勾了勾她嬌俏的鼻尖,心下已被她撩得柔情如水,道: “這番也算因禍得福,我的清河,終于自由了?!?/br> 他想感謝上天垂憐。她沒死,回到了他身邊,即將要正式成為他攜手并肩一生一世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