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難道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 眾人面面相覷,不敢吱聲,繼續守在門外。 養寧遠遠離眾人,獨自在門口躑躅了幾刻,竟忽然推門而入: “將軍……” “出去?!狈傅哪腥祟^也不抬,冷聲道。 “將軍!當年故蕭帥出征前,我曾偶爾聽得一事……今日,我必要告之將軍!”寧遠不顧他的命令,跪伏于地,拜道: “當年,是蕭帥請求公主殿下,要她不惜一切代價,從宦官監軍手里保下將軍你的??!” 男人霍然起身,大步而來,將養寧遠一手從地上提了起來,聲音低沉無比: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將軍,公主是受已故蕭帥所托,為了從宦官手中保下你,當年才會故意不讓我們出關的?!薄八?,即便當年公主曾與朝廷宦官站于一道,我養寧遠從未恨過公主,一直跟隨她了五年,看著她一日日召集將軍舊部,在隴右軍中為我們殘兵討得一席之地。公主她為我河西付出良多,我永志難忘!” 男人緩緩將他的衣襟松開,手已漸漸緊握成拳,恨恨道: “你為何不早說?” “是公主不讓我說的?!睂庍h咽下一口氣,語帶哽咽道,“她說,故蕭帥一生為國為民,存于世間,素來以大義大勇著稱。他身為將軍父帥,當日屏退所有人后才托付于她,定是不想將軍知道,他也有私心,是一個棄一軍而保一子之人!” 說著,寧遠垂頭喪氣,訴道: “公主殿下已離開涼州了,她走前還對我說,此生珍重……” “將軍!”寧遠猛然抬頭,唇角顫抖,道,“我怕公主她再也不會回來了?!?/br> …… 之后,一直到金烏西墜,暮色四合。書房始終未有響動,到了深夜都還未傳膳,里面更是闃靜無聲,恍若無人。 眾人心急如焚之時,望見司徒陵踏著夜色出現在了門口,眾人宛若遇見了救星,紛紛躬身將他請進了門。 房內的男人聽到響動,倏地抬頭一看,目光先是望見了飄飄蕩蕩的一條袖口,往上移,看到了司徒陵欲言又止的面容。他又垂下頭去,低聲問了一句: “她走了?” “走了?!彼就搅暌锌吭诎盖?,垂眸望著顧自閱覽公文的男人,道,“和河漠部的人走的,我一直送他們出了峒關?!?/br> 他手中的公文“啪”地一聲放下。司徒陵一驚,回頭望著他黑沉的目色,面露難色道: “你別這么看我,我可勸過了。她什么性子,是我三言兩語能勸回來的?解鈴還須系鈴人啊?!?/br> “河漠部那個郡主,一路上都在指著隨行的幾個草原漢子給她看,說要給她在草原上找個最英俊的夫郎?!彼就搅旯室獾涂葞茁?,道,“我瞧了一眼,要我說呢,都是力大如牛的糙漢,沒有我們長風將軍半分俊朗??赡筒蛔∪思铱梢越畼桥_先得月啊?!?/br> 見男人忽然已從案頭起身離去,司徒陵追了上去,撓頭問道: “哎,我說,你究竟什么打算?” “追回來?!蹦腥苏f得平平淡淡。 司徒陵聽這么一句輕飄飄的話,還以為聽錯了,面露喜色,不由追問道: “什么?”他遲疑了一刻,試探道,“你不恨她了?” “她既能不遠萬里追我到回鶻,我怎么就不能追她到草原?”長風垂下眼簾,看似平靜的語調之下,掩著他洶涌的心潮。 一日來,他獨立房中,反復咀嚼著她離去前說得幾句話,始終意難平。 既是他父帥去前的意志,他還能怎么恨她? 她倒好,騙她瞞他后,躲得遠遠的,臨走前還說什么斷情絕義的話來。 生死兩忘?讓他怎么忘,再墜崖一次失憶一次都未必忘得了。 此生安樂?無她在身側,如何能安樂? 子孫滿堂?沒有妻子,他如何會有子嗣? 當真荒唐可笑。 長風站定后,側過身,隨手擺弄著案牘上的公文。他的目光落在案上公文下那一角玄底赤面的絹書,紛繁的心終于稍微安定了些許。 他淡淡道: “我這里即將與祁鄲開戰,讓她遠離中原,先去漠南河漠部避一避也好?!?/br> 他的初心依舊。 甘涼十一州和她,僅此而已。 *** 數月后,天朗氣清的一日。 涼州城初雪方霽。 明明是冬日里,葛薩還沒進涼州府都督府就已開始渾身冒汗。即將跨入書房門前,脊背更是發了一層濕汗。 他心一橫,一閉眼,快步走了進去。 “將軍……” 輿圖前定標的白袍將軍微微回身,向他投來的目光有幾分期待: “人找到了?” 葛薩將頭埋得更低,小聲道: “沒有……” “啪——”一本公文已從白袍將軍手中劈頭蓋臉甩到他臉上。 長風放下手中在輿圖上行軍的標記,快步走到他面前,低斥道: “那么大的一個人都能跟丟?河漠部不是你夫人的地盤么?” 葛薩捂著被砸得有得發脹的臉,褐色的眸子流露出一絲痛苦,低聲道: “整個漠南那么大,實在是沒找到公主殿下……然后,別說我夫人,我兒子都沒讓我見到?!?/br> 長風心底猛地沉了一下。 若不是他當日暴力收服河漠部,這對草原夫婦也不會落入如此地步。如今葛薩的兒子都快滿月了,那河漠郡主都只讓父子見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