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想到此處,怒不可遏間,他向下抓緊了她纖弱的手腕,將她提到自己身前。 “為何是希烏?”他的眼神冷酷中帶著一絲憤恨,厲聲道,“你去見他做什么?” 為何偏偏是他。他今日剛告誡她不要靠近這個陰詭狡詐的男人,她卻背著他往那人帳中跑。 他見她衣衫雖有幾分凌亂但也規整,他自是篤定她不會背叛于他,但心中仍是萬分不解。 清河被巨大的力道鉗制住,動彈不得。咬唇望著他,氣勢不減,分毫不退: “我乃回鶻可敦,見誰,不見誰,為何要向玄王殿下稟報?” 見她故意嗆他,又答非所問,默不作聲許久,他腦中一時千頭萬緒匯集在一起。 王帳里的那個酒瓶,失了前蹄的馬匹,還有希烏安排在王帳的人。 他松開了手,的目光冷了下來,如同凝著冰棱一般刺向她,問道: “所以,你是故意瞞著我,與希烏合謀,殺了掖擎?” 手腕一空,清河跌落在榻上,微微一怔,反而笑了一聲。 該來的遲早要來。 她露了餡,他反應得比想象中還要更快一些。 有那么一瞬,她寧愿他是誤會了她和希烏的關系。唯獨不想他聯想到掖擎之死。 她緩緩抬頭,坦然與神色陰郁的男人對視,堅定道: “是?!?/br> “這是為何?”男人黑沉冰冷的目光中掠過一絲驚異。 “掖擎是我非殺不可的?!彼蛔忠痪涞?,“他當年入長安屠戮皇城,害我母妃自盡,又害死了我的長姐宴海。你說,這血海深仇我不該報么?” 聞言,他皺起了眉,神情松動下來。 他欺身坐在榻沿,靠近她,低聲問道: “你為何不事先與我商量,偏要自作主張,獨自涉險?”他不禁抬起手,極具耐心地一根又一根撩開她被濕汗黏在面頰的發絲。 清河的身體因他的觸摸而有些發顫,神色卻維持著平靜,挑眉看著他,字字句句,猛戳人心: “昨夜我問過你了,當時你說你還不愿殺他。我向來知你,你必是不愿意殺他,你要是想殺,當晚就殺了,絕不會留他到第二日?!?/br> 她將頭別向另一邊,抿唇道: “我向來不喜勉強于人,于是今日便自行動手?!?/br> 長風沉默良久,與她相隔一臂之距,望著她沉聲道: “你殺掖擎,只是為了報仇么?” 清河一愣。 她還想殺人滅口,永絕后患。但她此時絕不會讓他知道。 她飛快地收回渙散的眸光,揚頭道: “不止?!彼币曋綄さ哪抗?,徑直說道,“掖擎多番對我大唐不利,我想借此立一位親唐的新可汗?!?/br> 男人輕撫她蒼白的面靨,緊擰眉頭,聲音低沉,道: “為何這些你之前從未告之與我,你可有把我當成你的夫君?” 清河喉間一緊,心口一痛,隱忍道: “沒有?!?/br> 她不能將全盤的心思告之于他。她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男人拂面的手一滯,清河咽了一口氣,緩緩道: “我在回鶻一日,就要做一日可敦。你我此前并無婚約,不過是一場年少心動的露水情緣?!?/br> “露水情緣?”他重重一怔,收回了在她面上流連的手,緊握成拳頭。隨即苦笑一聲,垂頭低聲喃道: “好一個露水情緣?!?/br> 洞中幽夜初媾,之后夜夜相擁相對,到了白日卻只能形同陌路。 確實正如朝露日晞一般。 他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嘆了一口氣,道: “清河,我與你相識近二十年,與你分別了五年,為何我覺得竟有些不認識你了?!?/br> “因為我是大唐公主,我有我的使命。穩定回鶻,克制祁鄲及西域諸國,是我和親來此的使命?!彼嫔l白,口脂褪去,唇上無一點血色,目光冷冽地看著他,道: “你覺得我陌生,只因你我都已不再是當年可以任性逃出皇宮游玩的少年了?!?/br> 夜風拂過,帶來秋日的涼意。身上的濕汗吹干后,她只覺得寒涼無比。 她在榻上折起了膝蓋,將身體蜷縮起來。 兩人靜默端坐,各自無言。 帳外的風打在了垂落的帳布上,布面翻涌不止,如同一片平靜的湖面起了不息的波瀾。蛩鳴已不如盛夏時那般聒噪,倒顯得此間格外闃靜。 良久,垂落在側的手指被人抬手勾起。清河心間一顫,撩起眼皮,看他緊緊握住自己的手,面上凝著一股慘淡的笑意。 他開口道: “我對你許下的諾言不會變。我說要帶你回大唐,就必會帶你回去;我說要娶你為妻,就必定要娶到你。無論你對我是一時心動也好,露水情緣也罷。哪怕你此刻想要收回愿意嫁我的話,但……”他眸光發亮,定定望著她,堅定不移,道: “我對你的心意,不會改變?!?/br> 吾心匪石,不可轉也。山川河海,不能移也。 少年明澈的目色有如天光,照落在連綿的陰霾之間,暮靄頃刻間煙消云散。 哪怕是深陷陰詭地獄中的她,也是渴求那樣的一絲天光的。 即便今日如朝露般不能長久,即便來日歧路茫茫分道揚鑣。 她又還能貪求什么呢? 見他說完轉身欲走,清河不由蹙了一下眉,低聲喚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