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你為何要任他擺布?” “你信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極有可能是……”辰霜口中哽咽,已無法再言語。 此刻,忽聞凄厲的金戈號角之聲。不登時,遠處跑來一個滿面血污的小兵,一見崔煥之便跪地大拜,驚呼道: “少帥,不好了!糧倉起火了,弟兄們不敵,城門已被攻破了!” 崔煥之大驚失色,轉身率兵奔去回防,臨走時,他只淡淡瞥了辰霜一眼。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辰霜聞言,倏然回身,只見糧倉方向確實已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沖天,照亮了此間大半邊昏暗的夜空,將月色染成血色。 她驚覺間,狠狠推了叱炎一把。男人身堅如山,紋絲不動,朝她哼笑道: “調虎離山之計罷了。你和你情郎的這條密道,還真是好用?!?/br> 辰霜怔忪,猛力捶打著他的胸口,妄圖喚回他的一絲留念。她仰面對著目色幽黑的男人。 若是在密道中,她仍有七八分的肯定。那么事已至此,就只剩下最后殘存的一二分心念。 她飛身撲在他懷中,泣不成聲道: “你若真的是他,你好好看看啊。這是你拼死守過的峒關??!” “是我執念,或是我錯覺?還是,你真的什么不記得了么?……” 不知何處起了嗚咽的風聲,讓叱炎無視了懷中女子抽泣時的嚶語低鳴,她綿長的淚水已浸濕了他的衣襟,滲入了他的心扉。 他好似能感同身受,好似能體會到她見到城破后的心碎。 勝券在握,為何他卻悲戚滿懷,如此沉痛? 叱炎立得僵直,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擦去了不知何時滿溢在眼角的一滴殘淚。 他微微抬頭,出了密道后頭一次打量起這峒關城內。 漫天火光,箭如雨下,兵戈聲此起彼伏,像是一首只得只字片語的遙遠歌謠,將他記憶中虛空的片段緩緩展開。 一城一墻,一磚一瓦,就連城墻墻腳那處坍塌已久的石柱都如此熟悉。 好像一切都在夢里見過。 天邊似有雷鳴聲滾滾而過。 可他頓時分不清,是天邊的驚雷,還是他腦中的轟鳴。 耳邊忽然人聲鼎沸,各式各樣的聲音傳來: “你是河西少帥蕭長風……”“你是長風……” “五年前只身率兵抗擊回鶻大軍,墜于峒關城前的望斷崖畔,尸骨不存,衣冢難尋?!?/br> “我乃河西軍少帥蕭長風。此前,是我杖殺朝廷監軍,是我私慕清河公主,罪不容誅,與全軍無尤。今日河西軍死守峒關,以命換命,功過相抵,我自愿葬身望斷崖,還請圣上放過河西余軍數萬條性命,赦免我軍大不敬之罪!” 這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他只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頭腦仿佛被一把鈍刀一寸一寸切割開來。 目色中,城樓上被火油箭矢射中的旌旗著了火,火焰好似飛旋起來,連帶著頭頂無盡的夜空也隨之旋轉不止,他腳下的大地如同龜裂一般地動山搖。 眼中仿佛有千縷萬條銀光閃閃的絲線迸射入他的瞳孔。 天旋地轉間,叱炎雙手捂著頭,不由身形一顫,向后踉蹌了一步。 “嗖——” “小心……”懷中的女子忽然停止了掙扎,將他猛地推向了一邊。 叱炎遲鈍地回身,看到一支利箭從分離的二人身前驟然落下,幾近是擦著他胸膛而過。射箭之人射術精湛有力,箭矢牢牢插入裂開一道縫的地表,仍在晃動不止。 他想要拔刀對抗,可手臂卻似有千鈞重,提不起來。他看到那莫名其妙淚流滿面的女子已攔在他身前。 那副他常常抱在懷中的身軀,明明是那么嬌弱無力,此時卻堅定不移。 他頓覺失神,雙目再難聚焦。頭顱間的劇痛又一陣襲來,他趔趄著倒下。 辰霜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著,張開雙臂,朝屹立在城墻上的一個黑點高聲喊道: “寧遠,不要殺他!他是,他可能就是……” 他可能就是她一直在找的人??! 見城墻上許久并未再射來箭矢,她轉身望向叱炎。 他渾身冰冷僵直,似是突然間已疲憊到了極點,全身上下被這一段無故無妄的風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握著刀的手微微地顫抖著,好像一段風中殘燭,隨時會被吹散至神形俱滅。 她一回頭,他便重重跌在了地上。 那雙幾近閉闔的眼定定地望著她,好像第一次看到她一般,滿眼陌生。 她忍不住想要上前撫摸他那雙眼,還有他面上頭上的每一寸骨節。耳邊突然傳來崔煥之沉沉的呼聲: “辰霜,我們快走吧。峒關守不住了!”崔煥之抓住了正要朝敵人奔去的辰霜。他不知從哪里血戰而歸,周身甲臂殘破,肩吞上血rou模糊,已負了數道大傷,淋漓的血流了他半邊身子,盡作赤紅。 崔煥之捂著傷口,抬手抹去遮擋了眼簾的血污,沉聲道: “城門已破,玄軍攻勢迅猛,將士們已經擋不了太久。我已將部分糧草運回涼州,此番雖是守不住了,只能撤回涼州,再從長計議……嘶……” “怎會,怎會如此……”辰霜癱倒在地,回過頭望向一旁失力茫然的叱炎,身體不由自主向他而去。 崔煥之察覺到了她的意圖,沾滿鮮血的雙手扳住她的雙肩,制止她再進分毫,厲聲對她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