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辰霜回禮一揖道: “巫醫大人請講?!?/br> “當時姑娘初來乍到之際,有一起死回生之術我印象尤深,不知姑娘可愿傾囊相授,教予我救人?!?/br> “起死回生之術?”辰霜一愣,回憶了片刻才想起來。彼時她為了驚艷叱炎葛薩諸人,順利留在王庭,故意在獄中刺傷一個戰俘,然后行了止血之術救活了他,倒是被看成起死回生了。 她笑道: “此不難。只是中原的針灸之術罷了,我即刻交予大家便是。你們可有毫針?” 巫醫忙不迭從腰帶中取出一片毛氈,喜形于色,道: “可敦當年來時,曾贈予我們幾套中原的毫針。但始終無人教授,我們不解如何使用,才荒廢許久,今日終于可以派上用處了?!?/br> “如此甚好,你們可看好了?!?/br> 辰霜斂起袖口,取出一根毫針,開始對著人體各個xue位,教授捻針,提針之法。 “人體有十二經脈、十五絡脈、十二經筋、十二經別,每條經、筋、脈,xue,皆不同功……” 一套下來,待諸位巫醫習針之時,辰霜正側坐一旁悉心指教,卻見有個人影在帳子簾門縫隙里探頭探腦。 她起身離去,在帳外看到了穆護。 “阿姐……”穆護吞吐道。 “河漠部回來,就沒見你人,如此緊張,究竟所謂何事?” 穆護此等后援小兵今次并未隨軍前去,叱炎此番好像刻意挑得都是得力的高階將士。個中深意,辰霜當時雖有不解,但恐其疑心,也并未多問。 “阿姐,我剛剛聽聞幾個牙帳的人說……”穆護左顧右盼,見無人才接著說道,“就在剛才,玄軍中了忽邪王設下的埋伏,玄王重傷不治,據說已無力回天?!?/br> 辰霜握在掌中的針氈失手一下子掉落在地。 她緊緊握住穆護的肩,失聲道: “你說什么?前幾日不是還一切順利嗎?怎會如此……” 穆護撓著頭,搖頭道: “我也是聽牙帳那邊傳來的……” 她努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道: “你且告訴我,是誰人傳來的消息?玄軍此刻又在何處?我必要親去一探?!?/br> “阿姐,正是可敦讓我來,她有辦法讓你前去。正是她要我請你去她帳中?!?/br> 自河漠部回來,穆護也不再避諱遮掩,反正他的阿姐早就知道他是可敦的人了。此時,他見辰霜面有疑慮,徑直對她說道: “可敦已支開了幾個玄王留下來照看你的人。阿姐且放心前去?!?/br> 辰霜頷首道: “可敦心細?!?/br> 她步履不停,即刻向可敦帳中走去。 一路上,穿過連綿的氈帳群,來到牙帳之中。辰霜反復確認身后沒有尾巴,才靠近了那處巨大的可敦帳外。 她沉下心,掀簾入內。 菡萏蓮瓣形的香爐升騰出一縷縷細長的煙氣,明燭在煙霧中投射出斑駁的光,照得帳中一片朦朧。 辰霜是第一次來到長姐宴海的帳中,停在門前,不由多看了一眼。 再往前去幾步,她停住了。 一襲殷紅色長衫的宴海懷中,摟著一個小兒。約莫四五歲的樣子,見了突然到來的陌生人,那男童也不怕生,幼鷹似的目光瞥過來,目不轉睛地回看著她,俯視中帶著微微的敵意。 辰霜與之四目相對,不由出聲問道: “這是?” “這是毗伽,我的孩子?,F下,你們算是見過了?!毖绾B舆^她驚異的目色,撫著男童一頭毛躁的卷發,親昵地捏著他的小臉,說道: “毗伽,你今日認得這位姑姑了。若是以后,阿娘不見了,你可要記得找她護著你呢?!?/br> 男童似懂非懂地點了點,望向辰霜的眼神緩和了下來。在宴海的示意下,一旁的香芝領著他回避。 辰霜見帳中僅余她和宴海,便上前疾聲問道: “長姐,玄王他真的?……” 宴海悠悠拿起案前一盞熱氣騰騰的茶,不緊不慢地對著吹了一口涼氣,聲如芒刺,道: “你倒是越發關心他了。我不搬出他來,你倒不肯過來見你長姐了?怎么,要開戰了,心還不肯收一收么?” 辰霜前來,也不與她拐彎抹角,徑直說道: “長姐三番四次救我,我感激不盡,可我有一事不明,為何要一直與他針鋒相對?” “李清河,你別忘了你的身份。你初入王庭之時,當夜在月下,你是如何應我的?”宴海將手中杯盞砸下案前,霍然起身呵斥道,“你是真不知還是裝不知?掖擎本就覬覦我大唐涼州多年,若不是我多番轉桓,涼州恐怕早已入回鶻之手。而玄王叱炎,就是他取涼州的那柄利劍,你竟還看不透嗎?” 辰霜怔住。 散落在各處的細節像是一顆顆珠子終于被一條絲線牢牢串在了一起。 無怪乎在她逃至回鶻前,玄王叱炎曾屢次三番進攻涼州,雖每每已奪取失敗告終,但隴右軍節節敗退,傾頹之勢已在朝夕之間。若是待此番寒冬過去,回鶻屯兵屯糧,膘肥馬壯,重整旗鼓,再來一番猛攻,直取涼州不過時日問題。 之前,是她的私心太重,蒙蔽了雙眼,將近在咫尺的危機視若無睹。 細思之下,她的聲音已低不可聞: “我會讓叱炎,放棄攻打涼州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