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大可汗,兒臣已贏得彩頭?!边逞资盏?,回身向王座高臺走去一拜。他隨即又信步轉身,対席間眾人沉聲道: “此女歸我所有?!闭Z罷,他勁臂悍然一揮,手中的刀一拋而出,牢牢刺入雪地之中,刀身回晃如銀電掠空。 這是,宣誓主權了。 掖擎可汗大笑著下臺迎他,目光落在他胸前傷口,不易察覺地動了動眉頭。他粗聲一喝,大聲笑道: “這彩頭,是我炎兒的了。大唐使臣,可有話說?” “咣當——” 席間只問裂瓷被投擲案前的碎落之聲,怒不可言,無人敢駁。 辰霜抬眸,見叱炎已向她大步走來,行動間翻飛的衣袍翻涌如云海。 他隨手拔出了身上那支箭矢,滿身血跡隱沒在玄衣之下。頭頂一束日光渙渙照下,英朗的輪廓被鑲上一道淡色的金邊,使白日青天都黯然失色。 面具之下,沉黑的眸中,仿佛只她一人而已。 他不顧全場人直視而來的目光,眾目睽睽,一下將她從座位上打橫抱起。 場上頓時起了竊竊私語。何時見過一向沉穩禁欲的回鶻玄王如此急不可耐的模樣。 喧囂之中,辰霜卻敏銳地感覺到了抱她之人的不同。 如果說在銷金窟那次,是有心有力;那么這一回,她只覺身上虛浮,是他抱得有心無力。 她眸光收攏,最后失焦在他胸前緊貼在她側臉的那處崩裂衣甲之上。 那道箭傷未愈,肌理已再度裂開,血rou洶涌而出。她之前未曾留意,只因其中溢出的血,與他身上的玄衣融作一色。 此刻,就在她眼睫之前,雖不甚明顯,卻觸目驚心。 她瞬間明了,叱炎將她抱在懷中,是在用她的身體,掩住血流不斷的箭傷,不被有心人看去他的弱點。 她伸手在他的傷口處輕輕一拭。 嫩白的指腹,印染上赤烏色的血痕,色澤如潑墨,亦如燼灰。 她的柔荑微微蜷曲,如患燒手之痛。 小神都當夜的那支暗箭,有毒。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馬上對射的比法參考了《漢書》中描述的騎兵訓練方式。 第30章 賭局 叱炎的身形晃得厲害, 一向遒勁有力的雙臂繃得硬實,此時竟有些微微的發顫。一路上,他未有對她說一句話,沉滯的呼吸卻有如千鈞, 重重落在辰霜的心懷。 男人滿額的汗珠隨著步伐走動, 一顆一顆滴在她的面上頸間, 與同樣汗濕的雪膚交融,最后隱沒其中。 叱炎橫抱著辰霜回到自己帳中,將她放置在床榻之上后,終是體力不支地伏在榻沿。他喘息不止,高大的身軀微蜷起來,薄唇抿得筆直,唯有眸光烈烈, 一如往昔。 他安靜地任由辰霜掀開他層層被烏血浸濕的衣衫, 裹傷的白絹已被血色滲透。待她觸到他里衣之時,男人卻突然捉住了她的手腕, 制止住了她。 他音色堅忍, 透著一絲疲憊: “傷口有毒, 你別碰?!?/br> 辰霜微怔。望著那道只離心口偏了一寸的新傷, 萬般滋味盤桓心頭, 難以言說。 原來,叱炎他早已知曉暗箭有毒。那么他可知, 激戰之后,氣血涌動更快,毒素更易揮發, 此時怕是已深入五臟六腑。 他如此搏命出戰,難道只僅僅是為了大可汗的顏面和榮光? 她斂起方才一路慌亂中散落的鬢發, 從微紅的面頰前攏入耳后,輕聲說道: “無礙的。想必,我也已中毒?!?/br> 叱炎指間一松,頓了一刻,才遲鈍地憶起昨夜那場柔情似水的舔舐。唇齒之間,那種黯然銷魂的觸感仿佛猶在身前,漸上心頭。 他以手抵唇,輕輕咳了一聲: “去叫葛薩來?!?/br> 辰霜盯著他煞白的唇,遲疑道: “可你……” “無妨,死不了?!彼麛[了擺手,目光定在她憂色遍布的面上,反而唇角輕輕一扯,極淺的笑意浮了上來,“此種旱地蛇毒,解藥并不難得?!?/br> 辰霜起身喚來了在帳外待命的葛薩。再回帳中,見叱炎已撩袍坐起,身姿筆挺,一雙長腿松松垮垮地垂在地上,仿佛仍是那個居高在上的玄王。 “我要在帳中休憩數日。葛薩,調兩隊營兵來我帳前,任何人,尤其是牙帳來的,不得入我帳中打擾。再暗地請巫醫來,不要驚動其他人?!边逞茁曇羿硢?,從容不迫地令道。 最后,他望了一眼在旁神色不定的女子,又對葛薩道: “你親自在我帳外守著。尤其,看好她,哪里都不準去?!?/br> 辰霜猛然抬首,驚道: “殿下不可!我要……” 她想要去找崔煥之求得解藥的啊。 可叱炎他好像早已看破了她的心思,執意將她強留在了他的帳中。 葛薩離去,片刻后巫醫一身侍衛打扮被悄悄迎入帳中。他查看了叱炎的傷口道: “此毒可解,但解藥制作極其繁復,需五至七日。殿下可先服些草藥,忍耐些時日。待解藥一成,再立刻服下?!?/br> 叱炎頷首,低睨了那巫醫一眼,道: “嘴若是不牢,碎尸萬段?!?/br> 巫醫擦汗,點頭稱是,匆忙退下。 帳內便又只剩下辰霜和叱炎二人,一時間悄然無聲。叱炎凝神定氣,閉目休養。他緊皺著眉頭,下頷角漸漸沁出了一層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