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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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若無的香息覆了上來。 洛襄面無表情,依舊退去另一側,仍閉著眼,任由馥郁的幽香裹在他懷中浮動。 朝露撲了個空,手臂垂落,靜靜地望著蒲團的那一頭,他巍峨如山的背影,神清骨俊的側臉。 她嗤嗤笑了一聲,又湊過去,白膩的手臂從他背后環住他勁瘦的腰,柔軟的面靨倚著他寬闊僵硬的背,低低道: “讓我猜一猜,你是不是怕被人看到,說我這妖女夜夜癡纏佛子?!?/br> 她坐沒坐相地支頤在蒲團上,仰起小臉,玉指勾著鬢邊一縷碎發,朗聲道: “我不在意別人怎么說?!?/br> “我在意?!甭逑迥砥鸱鹬?,閉目誦經。 燭火粲然,流光灑溢。 影影綽綽之間,朝露微微笑著,感到光暈在她微闔的眼簾間流淌而過。 余光里,她看到他眸中剎那的情熱在漸漸褪去,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幽深難測。 “朝露,你在想什么?”洛襄回身,濃眉皺起,“你明明就在我眼前,我卻覺得,你離我很遠?!?/br> 朝露垂著頭,默不作聲。她的手勾起他垂落在地上的佛珠,在細腕之間纏繞一圈有一圈。 洛襄被迫隨著珠串的收緊,微微俯身下去。 “今夜是望月了,欲念最甚,你不想要嗎?” 她的聲音氣若游絲,像是羽毛撓過他的耳際。她吐字的時候嫣紅的唇微微張開,滿目皆是旖旎的春色,明艷嫵媚,嬌妍動人。 一雙玉臂順著佛珠攀上來,勾在他的頸后,微微下壓,引他貼近殷紅的蓮痣。 幽香縈懷,沉醉不知歸路。 “若是想要還俗,這樣豈不是更快?”她嬌聲帶笑道。 洛襄眸色暗沉。 囚禁在浮屠塔的這數月來,沒有她在身邊,每逢望月的夢沒有了實感,欲望也沒有那么強烈。 此刻他望著她,桃花靨,芙蓉身,烏靈靈的雙眸噙著欲拒還迎的笑意,綢緞般濃密的長發與他的佛珠糾纏不清。 這一顆絕美的朝露,已盡在他掌中。 洛襄喉頭微微一滾。 只想到曾經在前世擁有過她,身間如決堤前洶涌的潮水。 這一世,雖未曾嘗過,但他清晰地在夢里感知過。 蝕骨銷魂。 他深知,一旦切切實實擁有,只會不斷向她索取更多。 然后她就會成為誘惑佛子的妖女,承受世人的唾罵,信眾的迫害,正如他師兄與那女子一般。 余生所到之處,皆是唾棄與謾罵,永世不得自由。 洛襄將佛珠從項上取下,與她糾纏的束縛由此解了開來。 他的目色恢復了清明,玉白袈裟展開,掩住了她微透衣料下一身綺麗的春光。他對她今日猶為反常的所為萬分不解,沉聲道: “損人梵行,是極重的罪業?!?/br> “只要我還是佛子一日,不能污你清譽,毀你名節?!?/br> 明明是她勾引他,他卻在意她的清譽,她的名節。 這就是他呀,就是她所喜歡的他。 意料之中地,她早已猜到他會這般斷然拒絕。 其實,她就是等著他拒絕。 朝露看著離她幾步遠的洛襄,垂頭笑了笑,滿不在乎地道: “我本來就是一個很壞的人。我殺過很多人,也害了很多人……” 無論前世在宮中求生,還是今生為了改變結局,她做過不少惡事。 她曾為了求他庇護,偽裝成單純率真的模樣。 只有他知,她的本來面貌。 朝露望著他道: “襄哥哥,若是我罪孽深重,墮入地獄,你會來救我嗎?” 他回身,漆黑的眼眸與她對視,一字字道: “必不辭地獄之苦?!?/br> 俊朗的面龐,英挺的眉宇,濃睫垂下,薄韌的雙唇翕張。 他開始誦經自定。 聲音清越沉定,抑揚頓挫。巍巍如高山,洋洋若江河。流轉之間,有氣吞山河之勢。在莎車王寺的時候,他曾為萬人講經,聽到最后萬人喜極而泣,跪叩不止。 現在,他只為她一人誦念。 一瞬萬念,悲欣交集。 朝露凝望著那道玉山一般沉毅的身影,聽他在為她默聲誦經,享受這片刻的歡愉。 俄而,望月的清輝照下來,如煙似霧地籠罩在凄迷的浮屠塔。 她聽到他誦念的聲音漸漸淡了下去。 是時候了。 這一回,朝露沒有停留,斷然抽身。離去前,她深深望了一眼即將發作的洛襄,眉眼無限溫柔,輕聲道: “我不會讓任何人毀你清譽?!?/br> “所有的罪孽,由我而起,也該由我終結?!?/br> …… 朝露走出浮屠塔,涌起的風雨和濃重的夜色將她淹沒。 深夜寂靜,她掃視了一圈因她的迷煙而昏睡的武僧,輕輕吹了一聲唿哨。 幾名隱藏在暗處的親衛捉著一名面生的比丘,從浮屠塔后頭押至她面前。 這個比丘沒有被她的迷煙迷昏,此時神志清醒,明顯就是之后才來到浮屠塔窺伺的。 朝露一步一步朝他走去,踩在雨后的白玉階上,濺起的水漬濕了她的衣擺,泛起絲絲寒意。 她一眼瞥見那比丘僧袍上文殊蘭的紋繡,并非是洛襄身邊的比丘,原是高昌王室的信徒。 高昌下至平民,上至王族,歷來信佛。此人看來是出家為僧的高昌王族。